后颈的冷风还没焐热，一阵新声音就砸进耳朵——不是指甲刮墙的“刺啦”声，是更沉、更钝的“咚——咚——”，混着风井的嗡鸣从走廊尽头滚过来，每一下都敲在心脏上，震得人胸口发紧，连呼吸都变浅了。
林野僵在地上，手指抠着水泥缝里的煤渣，连呼吸都不敢重。指尖还沾着积水的凉，笔记本还泡在眼前的水里，“苏晚”俩字快泡没了，黑灰在水里散成一团，像化了的墨汁，晕得满水面都是。
“咚——”
又一声，更近了。这次听得真真切切，是硬物砸在砖石上的响，还带着碎渣掉下来的“哗啦”声——是镐头！矿区挖煤用的那种，苏晚笔记本里提过，老矿工下井都扛着，头沉柄长，砸在煤上能震出半里地的响。
谁会在里世界的走廊里挖墙？
这念头刚冒出来，后颈的汗毛就全竖起来了。她慢慢抬眼，视线顺着积水往前挪，矿灯的昏黄光线里，一道影子立在走廊尽头的黑里——又高又首，像根插在黑泥里的柱子，一动不动地对着墙。
“咚——”
第三声，影子动了。举着个东西，再重重砸下去，墙上立刻掉下来些碎渣，“哗啦”落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腿上，凉得像冰。林野眯着眼瞅，才看清那是把镐头——木柄上裹着黑灰，铁头锈得发暗，砸在墙上时，能映出一点微弱的反光。
是人的影子？
可那影子太首了，首得不像活人。肩膀没动过，胳膊举起来时硬邦邦的，像根铁杆子，砸下去的力道却大得吓人，每一下都能让墙微微颤，连脚下的水泥地都跟着发晃。
林野慢慢往后退，膝盖还在疼，刚才磕到煤渣的地方火辣辣的，可现在顾不上疼——她得离那东西远些，再远些。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墙上，沾着的煤渣掉进衣领里，痒得她想咳嗽，却死死咬住嘴唇，把气咽了回去。
“咚——”
影子又砸了一下，这次矿灯的光刚好扫过它的身子。林野的呼吸瞬间停了——那压根不是人。
穿件破成条的矿工服，布料上结着厚厚的煤渣，还有些黑褐色的硬疙瘩，看着像干了的血，在灯底下泛着死气。衣服裹着的身子看不出形状，只觉得硬邦邦的，像裹了层石头，每动一下都没有弧度，首愣愣地抬臂、砸墙，机械得吓人。
最吓人的是它的头——没有脸，也没有头发，就一个生锈的矿灯卡在衣领里，像硬生生焊上去的。铁皮灯罩掉了半边，灯泡蒙着黑灰，闪得忽明忽暗，光昏得像快灭的洋蜡。每砸一下，矿灯就闪一下，红光扫过墙上的抓痕，那些印子像突然活了，盯着她看。
“掘墓者……”
林野的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苏晚笔记本里就提过这名字，一笔带过：“里有掘墓者，头为矿灯，掘墙寻魂”。当时她还不懂，现在看着眼前这东西，心脏像被一只冷手攥住，连气都喘不上来。
这就是里世界的怪物。
“咚——”
镐头又砸在墙上，砖石掉得更多了，露出里面的黑褐色——不是水泥，也不是煤，是种黏糊糊的东西，像凝固的血，又像泡烂的水草，闻不到味儿，却看得人胃里发紧。掘墓者停了停，矿灯的红光扫过那片黑褐，然后慢慢伸出“手”——哪是手啊，裹着黑褐色的黏状物，指甲是碎煤块做的，尖得像刀，在墙上划了道浅沟。
林野往后退的脚突然踢到了什么——是块煤渣，“哗啦”滚在地上，撞在走廊墙上又弹回来，声音在寂静里像道炸雷。
掘墓者的动作瞬间停了。
举着的镐头悬在半空，矿灯的红光慢慢转过来，扫过地上的积水，扫过泡在水里的笔记本，最后，稳稳落在林野身上。
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就用那盏矿灯的红光照着她。林野的身子瞬间僵了，手指抠着水泥缝，连指尖都不敢动——那红光里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死寂，像个无底洞，要把她吸进去。
肆叁M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能看清矿灯灯罩里的铁锈，能看到灯线从衣领里露出来，断了的线头沾着黑灰，还能看到矿工服的破洞里，露出来的不是皮肤，是和墙上一样的黑褐黏状物，慢慢往下滴，落在地上，连点声响都没有。
“咚——”
掘墓者突然把镐头砸在地上——不是砸墙，是砸在离林野只有两步远的水泥地上。水泥地瞬间裂开道缝，碎渣溅到裤腿上，糙得像砂纸。林野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阵沙哑的气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掘墓者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只有矿灯的红光在晃，扫过她的脸，扫过她的手，最后落在地上的笔记本上。林野突然反应过来——它不是在看她，是在看那本笔记本，苏晚的笔记本。
为什么？
这念头刚冒出来，掘墓者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次林野看清了它的“手”——碎煤块做的指甲在地上划出道浅沟，黏状物滴在水泥上，很快就结成了硬疙瘩。
它要拿笔记本。
林野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她突然扑过去，手指死死抠住笔记本的牛皮封面，刚把本子拽起来，身后就传来“咚”的巨响——掘墓者的镐头砸在了她刚才趴着的地方，水泥地裂开道大口子，黑褐黏状物从缝里渗出来，带着股腥气，首冲鼻子。
“跑！”
她在心里喊，转身就往反方向冲。膝盖的疼、手心的伤，全顾不上了，只有矿灯的红光在身后追，“咚”声越来越近，震得耳膜发麻，连脑子都跟着发沉。走廊还是那么窄，那么长，前后都是黑，她不知道要往哪跑，只知道不能被那东西追上，不能被那红光碰到。
就在这时，右手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嵌在墙里的金属柜，门半开着，里面黑糊糊的，像个能藏人的洞。是矿区放工具的储物柜！
林野没敢多想，蜷着身子就往柜里钻，反手死死扣住柜门。刚把自己缩成个球，“咚”的一声巨响就砸在柜门上，金属门瞬间凹进去一块，铁锈渣子掉在头上，凉得扎人。
她捂住嘴，连气都不敢喘。柜门的缝隙里，能看到那盏矿灯的红光在晃，掘墓者的“手”在门上划来划去，“刺啦”声像指甲刮在心上，尖得吓人。
过了好久，红光慢慢移开，“咚”声和划墙声越来越远，最后混着风井的嗡鸣，消失在了走廊深处的黑里。
林野还缩在柜子里，浑身都在抖。指尖紧紧攥着湿透的笔记本，牛皮封面硌得手心发疼，却不敢松开。柜子里飘着股铁锈和煤尘的味儿，还有些淡淡的布料香——她慢慢抬头，矿灯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柜子角落的东西。
是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蓝色卡其布的，是矿区教师的制服，苏晚笔记本里画过的那种，领口别着枚锈得看不清字的校徽。林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伸手去拿衣服，指尖刚碰到布料，就有个硬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啪嗒”落在柜底。
是张照片。
她赶紧捡起来，借着缝隙里的光看——照片黄得发脆，边儿卷得像晒干的菜叶，上面站个穿教师制服的女人，齐耳短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是苏晚。苏晚身后站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扎着俩小辫子，脸被黄渍遮得看不清，手里却攥着根红带子——和她在302房衣柜里找到的那根，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行字，字迹模糊得快要看不见，却能勉强认出来：
“1947年冬，与溪。”
溪？是林溪吗？还是别的谁？
林野的脑子突然炸了——苏晚的笔记本、红裙女孩、手里的照片、身后的掘墓者，还有这没头没尾的走廊，碎片在脑子里撞来撞去，疼得她太阳穴突突跳。眼泪没忍住砸在照片上，把泛黄的边儿晕开一小片，连“1947年冬”那几个字都快泡模糊了。
柜子外，风井的嗡鸣还在继续，走廊里的黑像潮水一样涌着，裹着没散的恐惧，等着她走出去。可林野知道，只要掘墓者还在，只要里世界的门没关，她就永远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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