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柜门的冰凉像针似的扎进后背，林野蜷在柜子里，连呼吸都得攥着劲。柜子太小了，膝盖顶得胸口发闷，刚磕破的地方磨着裤料，疼得钻心 —— 可她连蜷一下腿的勇气都没有，怕布料蹭着柜门发出点声响，就把外面的东西引过来。
手里攥着湿透的笔记本和那张黄照片，牛皮纸泡得发皱，边角刮着掌心，疼；照片的塑封早掉了，纸页软得像棉絮，一捏就皱。柜子里的味儿真闷，铁锈混着煤尘，还有股旧布料的潮气 —— 是角落那件教师制服散出来的，裹在密闭的空气里，压得人想咳嗽，又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咚 ——”
镐头砸墙的闷响突然炸在耳边，离得太近了，震得柜门都颤，铁锈渣子从缝里掉下来，落在后颈上，凉得人一哆嗦。林野赶紧把眼睛凑到柜门缝前 —— 一道昏红的光扫过来，是掘墓者的矿灯，正对着柜子晃。
她能看见灯笼罩上的锈洞，灯线垂在外面，随着那东西的动作轻轻摆。还有它那件破矿工服，布条子沾着煤渣，在红光里泛着点冷光，每次抬手砸墙，布条就扫过柜门，“哗啦” 一声，像砂纸擦金属，刺得耳朵发麻。
“刺啦 ——”
碎煤块做的指甲划在柜门上，声音尖得像刮骨头。林野的心脏一下子蹦到嗓子眼，下意识往柜子深处缩，后背死死贴在柜壁上，连气都不敢喘。缝里的红光还在晃，那东西没走，就杵在外面，像是盯着柜子看。
她往下瞟了眼 —— 那东西的 “脚” 裹着黑褐色的黏糊，踩在地上没声，却能让水泥地微微颤，像块沉铁。
心乱得厉害：它是不是闻见柜子里的煤尘味了？还是看见我刚才掉在外面的笔记本水印了？
手心的汗浸透了笔记本，“苏晚” 俩字晕成了黑团，连笔痕都看不清。她死死攥着，指节发白，生怕一松劲，本子就掉在地上。
“咚 ——”
又一声砸墙响，这次远了点，红光慢慢移开，扫向走廊那头。林野松了口气，后背却还绷着 —— 刚才它也这么晃过，看着走了，其实还在附近打转。风井的嗡鸣又冒出来，混着远处镐头的闷响，在走廊里绕来绕去，像有人在耳边哼丧调。
不知道等了多久，镐头的声音终于没了。风井的嗡鸣还在，却显得空落落的。缝里的红光彻底消失，走廊又沉进黑里，只有远处墙上那盏矿灯在闪，昏黄的光扫过抓痕，那些印子像突然活了，盯着她看。
林野的身子还在抖，不是冷的，是吓的。她侧耳听了半天，连点脚步声都没有，才慢慢松开手 —— 掌心被笔记本硌出道红印，照片的边角捏得发卷，背面 “1947 年冬，与溪” 那行字，被汗浸得又淡了些，快要看不清了。
她伸手指，轻轻碰了下柜门把手 —— 金属的凉顺着指尖爬上来，冻得她一激灵。又等了半分钟，确定没动静了，才慢慢转把手，把柜门推开条小缝。
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带着煤尘和潮气，比柜子里还冷。林野探出头，左右扫了眼 —— 走廊空得很，没那东西的影子。远处的矿灯还在闪，墙上的抓痕在光里显得更狰狞，一道一道的，像无数只手在抠墙。
她扶着柜门往外爬，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赶紧撑住柜子边。腿麻得厉害，站着都打颤，得扶着墙缓好一会儿，脚底下才有点知觉。
目光落在柜子角落的制服上 —— 蓝卡其布，叠得方方正正的，领口别着枚校徽，锈得连字都看不清了，只留个圆边，像是当年矿区学校的标记。林野蹲下去，指尖蹭过布料，沾了层细煤尘，搓在手里沙沙响 —— 是洗得发白的布，袖口磨出了毛边，针脚还留着，是手工缝的。
她想起苏晚笔记本里画过这件衣服，当时只觉得是普通制服，现在看着这毛边、这针脚，心突然沉了 —— 这就是苏晚当年穿的那件。
为什么它会在这儿？在里世界的储物柜里？
她拿起制服，手指刚伸进衣兜，就摸到个硬东西 —— 不是之前掉出来的照片，是藏在内侧兜的，用线缝着，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林野的心跳一下子快了，指甲抠着线缝，慢慢拆开 —— 里面是个小铁皮盒，锈得厉害，打开时 “吱呀” 一声，刺耳得很。
盒子里放着半支钢笔，黑杆，笔帽上刻着个 “苏” 字，笔尖锈得堵了，却擦得亮，连笔缝里的煤尘都清了；还有张撕下来的纸，边缘毛毛糙糙的，是从笔记本上扯的，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比笔记本里的潦草多了，墨水晕开了几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1947 年 12 月 26 日，雾又浓了。孩子们都没去教室，老矿工说，是被‘娘’牵走了。我得找他们，就算进里世界也得去。溪溪说，她在走廊尽头看见过孩子的影子，明天我就去找。”
“溪溪”？
林野的手猛地一抖，铁皮盒差点掉在地上。照片背面是 “与溪”，这儿是 “溪溪”—— 是同一个人？是苏晚的妹妹？还是那个穿红裙的女孩？
她赶紧把纸展开，背面画着个小灯塔，和笔记本首页的一模一样，旁边的小字更潦草：“灯塔的钟能镇‘娘’，但要双胞胎的眼睛 —— 一个看地面，一个看湖底。”
双胞胎的眼睛？
脑子里 “嗡” 的一声，苏晚的笔记、红裙女孩的水痕、水产码头的银鱼罐头、林溪的证件照 —— 这些碎片撞来撞去，疼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卖菜老太说 “鱼会认人”，卖鱼老头递罐头时瞳孔发浑，还有林溪失踪那天，湖边也飘着雾…… 难道这一切，都和 “双胞胎” 有关？和 “娘” 有关？
她把制服塞回柜子，手里攥着铁皮盒和纸，笔记本夹在胳膊底下，照片揣进兜里 —— 怕再掉了。扶着墙往外走，每一步都轻得像踩棉花，风井的嗡鸣还在耳边转，远处的矿灯闪得人眼晕，墙上的抓痕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后背。
走到走廊拐角，脚突然顿住了 —— 地上有滩黑褐色的黏糊，是那东西掉下来的，还没干，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旁边一道新抓痕，嵌着碎煤渣，是刚才它挖墙时留下的。
林野蹲下去，指尖碰了下那黏糊 —— 凉得像冰，沾在指头上滑溜溜的，搓一下，还有股煤尘味。苏晚的纸条说 “孩子的影子在走廊尽头”，那东西一首挖墙，是在找孩子？还是在找别的？找苏晚？找这铁皮盒？
问题堆在脑子里，没一个有答案。她站起来，看着走廊尽头的黑，突然觉得浑身没力气 ——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掉进这鬼地方的，不知道林溪在哪儿，连苏晚最后找着孩子没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铁皮盒揣在怀里，凉得硌胸口。她打开盒盖，看着那半支钢笔 —— 笔帽上的 “苏” 字磨得快平了，是苏晚一首用的吧？突然想起笔记本最后一页，没写完的字，只剩下道长长的划痕，像是写的时候被什么打断了。
苏晚是不是也遇到这东西了？她是不是没找着孩子？
林野不敢再想，把盒子盖紧，揣回怀里，像抱着点救命的东西。扶着墙继续往前走，走廊还是又窄又黑，脚下的积水沾着煤渣，踩上去 “沙沙” 响，在空里传得老远，像在给自己数着倒计时。
她没回头看 —— 后背还贴着柜门的凉气，满脑子都是 “溪溪” 和 “林溪” 的名字，根本没留意储物柜里，那件制服的内袋深处，还藏着张叠得更小的照片，边角磨得发白，上面的红裙女孩，笑得眉眼都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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