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扶着金属储物柜的门起身时，膝盖的刺痛顺着腿骨往上窜，疼得她倒抽冷气，手撑着柜门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窄小的柜子蜷得她浑身骨头酸，后背沾着层铁锈灰，蹭得衣服发涩，抬手拍裤腿时，煤渣混着细金属屑簌簌往下掉 —— 里世界的静太瘆人，连这点碎响都被吸得干干净净，落地没声。
风井的嗡鸣还在走廊尽头绕，裹着股潮冷的煤尘味往骨头缝里钻，比刚才弱了些，却更沉，震得胸腔发闷。远处墙上那盏矿灯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扫过墙面，密密麻麻的抓痕在光里晃，像无数只半蜷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煤渣，要从墙里抠出来似的。林野往两头望了望，掘墓者的影子没了，只剩地上那滩黑褐色黏状物，沾着碎煤渣，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像块凝住的血痂。
“应该走了吧……” 她小声嘀咕，声音刚出口就被嗡鸣吞了大半。指尖还攥着那张黄照片，边角被汗浸得发卷，苏晚身后那抹红裙格外扎眼 —— 尤其是手里那根红带子，和 302 房衣柜里压着的那根，连布料的纹路都像。
她把照片塞回口袋，又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和笔记本，确认没丢，才敢往前挪脚。地面的积水混着煤渣，踩上去 “沙沙” 响，每一步都得先碾实了，怕再滑摔。刚走两步，鞋底碰着个硬东西，弯腰一看是块碎煤渣，上面还沾着点黑褐黏状物 —— 是掘墓者身上掉的，凉得像冰，一捏就碎，渣子沾在指尖，滑腻腻的，蹭在裤子上都擦不掉。
林野心里发毛，加快脚步想离那滩黏状物远些，可刚走到走廊中间，风井的嗡鸣里突然裹进了别的声。很轻，像人说话，又像旧布被风吹得 “哗啦” 响，断断续续的，藏在嗡鸣里，稍不留意就错过了。她的脚瞬间钉在原地，屏住呼吸往声来源望 —— 是走廊尽头的黑，矿灯照不到的那片，像张大口。
“谁？” 她喊了声，声音发颤。没回应，只有那声还在，这次听得真些了，是个女人的声，蒙着层旧棉絮，每个字都磨得发虚，还带着走廊的回音。
“她…… 不是…… 你的妹妹……”
林野的手猛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 这声！和她对着笔记本想象的苏晚的声，一模一样！她往前凑了两步，矿灯的光往前挪了点，照亮了更多抓痕，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只是……‘娘’的…… 诱饵……”
声又飘过来，这次更虚了，像从墙里透出来的，每个字都卡着缝。林野站在原地，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她” 是谁？是照片上那个红裙女孩？还是刚才追她时，晃在眼前的、长着林溪脸的那个？
“苏晚？是你吗？” 她又喊，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却被嗡鸣撞得碎碎的。这次，声没再响，只有矿灯 “滋滋” 的闪，风井的嗡鸣裹着潮冷的煤尘味，往肺里钻。她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盯着那片黑 —— 黑里像有双眼睛，正跟着她的动作转。
铁皮盒里那张纸突然冒进脑子里：“溪溪说，她在走廊尽头看见过孩子的影子”。溪溪？是照片上的红裙女孩？苏晚的声从尽头飘来，难道她的意识还困在这儿？
“苏晚！你在哪？我有话问你！” 她朝着黑喊，急得声音都变调了。回应她的只有嗡鸣，还有远处矿灯闪出来的、晃在墙上的抓痕影子。她咬着唇，脚像灌了铅 —— 掘墓者说不定还藏在黑里，这声也未必是真的，里世界的幻象太多了，万一又是 “娘” 设的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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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 找了…… 快…… 走……”
林野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回头 ——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那滩黏状物还在，泛着油亮的光。再转回来，尽头的黑还是黑，苏晚的声彻底没了，像从没出现过。
“喂！苏晚！你别走啊！” 她想追过去，脚刚抬起来，就觉出不对劲 —— 脚边的地面，正慢慢洇出片红。
不是血的红，是发暗的铁锈色，像掺了煤渣的旧铁，铺在地上没一点波纹，倒像凝住的血，泛着点冷光。林野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那片水 —— 水没味道，却看得人胃里发紧，它不像普通的水会渗进水泥缝，反而浮在表面，沾着点滑腻的劲，像刚凝住的胶。
她试探着伸脚尖碰了碰 —— 凉得刺骨，比里世界的空气还冷，脚尖沾了点水，蹭在鞋面上，竟留下道暗痕。“这是苏晚留的？” 她小声说。刚才声一没，水就冒出来了，肯定和她有关。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水面，水很稠，沾在指尖带着点煤尘的糙劲，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 没有腥味，只有股淡淡的旧纸味，和苏晚的笔记本一个味儿。
笔记本里的话突然冒出来：“里世界的水，都是意识变的，有的是回忆，有的是警告。” 警告？警告她红裙女孩是诱饵？林野的脑子一下子乱了 —— 水产码头的罐头标签上，林溪的照片清清楚楚；302 房衣柜里的红带子，是她小时候亲手给林溪系过的；刚才追她时，那截晃在眼前的红裙角，连布料的花纹都和林溪那件一样 —— 怎么会是诱饵？
她掏出口袋里的照片，借着矿灯的光又看了遍。苏晚身后的红裙女孩，脸虽然模糊，可扎着的两个小辫、跑起来时飘在身后的裙角，全是林溪小时候的样子。难道…… 林溪也变成了里世界的意识？像苏晚这样，只能用声和水传递消息？
风井的嗡鸣突然变响了些，裹着股更冷的潮气，矿灯闪得更频繁了，光晃在那片水上，让水色看起来更暗，像要渗进地面似的。林野站起身，盯着尽头的黑 —— 苏晚的意识说不定还在，掘墓者也可能没走远，可她不能再待了，里世界的静比怪物还吓人，多待一秒，心就沉一分。
她最后看了眼那片铁锈水，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 —— 那边墙上有个模糊的出口标识，刚才躲进储物柜时没注意，现在看来，倒像根救命稻草。地面的积水沾湿了裤脚，凉得像冰，怀里的铁皮盒硌着胸口，提醒她这些都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危险。
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轻响，像有人踩在积水上。林野猛地回头 —— 走廊还是空的，只有那片铁锈水还在，只是形状变了，像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正指着她要去的出口方向。
她的心跳又快了，手攥紧了怀里的笔记本 —— 是苏晚在引她？那片水是她的意识变的？她盯着那个 “水箭头”，犹豫了几秒，还是朝着出口走了。矿灯的光晃在前面的墙上，抓痕越来越密，风井的嗡鸣越来越远，只有那片水还在身后，像个无声的提醒。
出口的光越来越近，不是矿灯那种发昏的黄，倒像晒过太阳的棉絮，裹着点虚虚的暖意。林野加快脚步，手里的笔记本攥得更紧了 —— 她不知道光后面是什么，是表世界的招待所，还是里世界的另一个陷阱？可她没得选，为了林溪，为了弄明白这一切，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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