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踩着积水往前走，鞋底碾过煤渣时咯吱响，裤脚浸得发沉，贴在小腿上，凉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 可这点凉，远不及心里的寒。苏晚的声音还在耳边飘，像没散尽的烟：“她不是你的妹妹……” 身后那滩铁锈水凝在地上，红得扎眼，像个没说完的警告。走廊尽头的矿灯忽明忽暗，亮时把影子钉在墙上，暗时黑暗就像潮水似的往前涌，把危险裹在里面，看不清，摸不着。
风井的嗡鸣变了调子，不再是闷沉沉的震动，掺了点 “滴答” 声 —— 像是天花板渗下来的水，砸在积水上，又轻又脆，却听得人头皮发麻。她扶着墙走，指尖划过水泥面，糙得像砂纸，沾了层煤渣，蹭在掌心簌簌掉。墙上的抓痕越来越密，有的深到能看见里面的砖石，边缘挂着黑褐色的黏状物，和掘墓者身上掉的那东西一模一样，干了也发黏，碰一下就沾在手上。
“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小声嘀咕，声音飘在空里，没等传远就被吞了。怀里的笔记本按得发皱，铁皮盒硌着肋骨，每走一步都疼，可她不敢松 —— 这是唯一能抓着的 “实在”：苏晚的字迹、照片上红裙女孩的影子，都是撑着她走下去的念想。
前面的矿灯突然闪了两下，亮起来时，照见墙上挂着块铁皮牌。林野眯着眼凑过去，那牌边缘锈得卷了边，煤渣盖了大半，只能隐约看见 “矿区” 两个黑字。她蜷起手指，指甲刮掉牌上的灰，锈渣簌簌往下掉，更多字露出来：“矿区医院”。黑漆笔画粗重，却有两处被红漆涂得严严实实 —— 正是 “医院” 两个字。红漆涂得厚，干了也发黏，指尖碰一下，能沾起细煤渣，颜色暗沉沉的，像凝了很久的血。
而红漆上面，有人用同样的红漆写了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狠劲：“囚笼”。
“矿区囚笼”。
林野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红漆还发黏，不像是放了很久的 —— 里世界还有其他人？还是…… 是苏晚说的 “失魂者” 写的？她想起笔记本里的话：“里世界的门会开，我见过穿矿工服的‘失魂者’从门里走出来”。那些人是不是也被困在这儿，把这医院当成了锁自己的笼子？
她往后退了一步，脚刚落地就觉出不对 —— 鞋底碰着的水是暖的。不是之前的冰水，是带着温度的，顺着鞋缝往上传，凉中裹着暖，说不出的诡异。林野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水泥缝里正往外渗湖水，不是黑的，也不是铁锈色，是淡褐色的，浑得像掺了细煤渣，渗得慢，却匀，很快就漫到脚边。
温热的水贴在脚背上，像有人用手轻轻裹住脚踝，软乎乎的，却透着股冷意。“怎么是热的……” 她赶紧往后退两步，躲开那片水。里世界的东西哪有暖的？风是凉的，墙是凉的，连呼吸都带着凉气，这水怎么会暖？她蹲下身，指尖刚碰着水面，就缩了回来 —— 是捂在手里的那种暖，比体温稍高些，沾在指尖黏糊糊的，还带着股腥气：不是鱼的腥，是湖底淤泥的腥，混着点铁锈味，闻着让人胃里发紧。
湖水还在渗，顺着标识牌的方向漫，在地上画出一道浅痕，像条引路的线。林野站起身，盯着那道水痕，作者“肆叁M”推荐阅读《别进花家湖：红雾七日吃记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又看了看 “囚笼” 两个字 —— 这水是在引她进去？还是在警告她别靠近？苏晚的声音又冒出来：“只是‘娘’的诱饵……” 要是这医院是囚笼，那里面关的是诱饵？还是等着吞诱饵的东西？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指尖碰着红裙女孩的影子，那根红带子的纹路还在 —— 这女孩，会不会也被关在这 “囚笼” 里？
风井的嗡鸣突然响了，“滴答” 声也更清楚，像是从医院里传出来的。林野往标识牌后面看，那里有个黑窟窿 —— 是医院的门，没门板，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湖水就是从那黑里渗出来的，顺着地面流到她脚边。
她咬着唇，心里翻来覆去地拧：往前走，那黑里不知道藏着什么 —— 掘墓者的镐头？还是比那更吓人的怪物？往后退，走廊空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掘墓者说不定还躲在哪个拐角，苏晚的声音也没了踪影。里世界就是个绕不出去的迷宫，怎么走都像往陷阱里跳。
湖水漫到鞋尖了，温热的水渗进袜子，贴在皮肤上。水里有东西在动 —— 不是鱼，是细得像头发丝的东西，轻轻蹭着她的脚踝，像水草的嫩芽，又像小触手。林野打了个寒颤，猛地往后退，却发现身后的积水也变热了 —— 原来不止医院门口在渗，整个走廊的水泥缝都在往外冒这温水，只是慢，之前没注意。
她被水围起来了。
林野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盯着眼前的黑窟窿，突然明白 —— 她没的选。里世界的路从来不由她挑，这水是在逼她走，走廊尽头也没别的出口，只有这扇通往 “囚笼” 的门。
她深吸一口气，手往怀里摸，指尖碰着笔记本的硬壳，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 —— 像是在抓救命的东西。然后抬起脚，踩着温水往门口走。水漫到脚踝，暖得像裹了层软布，水里的细东西还在蹭她的皮肤，像在劝，又像在拽。
走到门口时，她又抬头看了眼 “矿区囚笼”—— 红漆在矿灯光下泛着暗光，“囚笼” 两个字像活了，盯着她看。风井的嗡鸣里，突然掺了点哭声 —— 女人的，很轻，断断续续的，从医院的黑里飘出来，像苏晚的声，又像林溪的声。
林野的脚顿住了，不敢往里迈。里面太黑了，矿灯的光能照到的地方，只有门口一小块，再往里就是黑，浓得像墨，能吞了人。空气里的味也变了，除了湖水的腥，还有股消毒水味 —— 不是医院该有的清苦味，是混了煤尘和腐味的，闻着让人喉咙发紧。
“有人吗？” 她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墙上，弹回来，没别的回应，只有哭声更近了些。林野咬了咬牙，闭了闭眼，迈了第一步 —— 走进那片黑里。
刚进去，身后就传来 “哗啦” 一声。她回头一看，门口的水突然涨了，漫过门槛，像道矮墙，把进来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矿灯照在水面上，能看见水里有细碎的影子在动 —— 不是鱼，是长条形的，软乎乎的，在水里飘来飘去，像没根的水草。
她退不出去了。
林野转过身，面对着医院深处的黑，把笔记本往怀里又按了按，硬壳硌着肋骨，疼得清醒。风井的嗡鸣听不见了，只有哭声和水声在空里飘。她知道，自己又掉进了新的陷阱，这一回，连回头的路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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