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二楼去的楼梯,没一步好受。淤泥裹着鞋底,陷进去半指深,拔脚时 “咕叽” 一声,像踩着烂肉,黑泥顺着鞋缝往袜子里渗,凉得脚趾蜷起来。扶墙的手更糟,墙皮酥得一碰就掉,簌簌往下掉渣,有的还钻进衣领,凉得脖子一缩,露出的青砖渗着水,水珠滴在手背上,带着股湖底的腥气,擦都擦不掉。
头痛没停过,太阳穴突突跳,疼得连眼尾都发紧,像有根细针在里面转着圈扎。看东西都有点发虚,病历本上的字总在眼前飘 ——“七月十六日”“未及时回应”,每晃一次,心口就揪一下,连呼吸都不敢重了。手里的矿灯攥得指节发白,光打在台阶上,能看见淤泥里混着细得像头发的东西,缠在鞋底,走一步跟一步,甩都甩不掉,像有东西在扯后腿。
“吱呀 ——”
楼梯转角的窗户突然响了,不是风刮的,是木头朽透了的声。我猛地抬头,矿灯扫过去,玻璃早没了,只剩锈得发绿的窗框,框上挂着几缕灰黑的东西 —— 像水草,又像烂布,被风一吹飘起来,蹭着窗框 “沙沙” 响,像老鼠啃木头,又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听得后颈汗毛首竖。
不敢多看,赶紧往上走。二楼走廊比大厅暗多了,矿灯的光能照到的地方就两三米,再往前是浓黑,像泼了墨,连光都吸进去了。两侧的门没一扇好的,有的门板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黑,像张着嘴;有的门把手上挂着半截白大褂,布料朽得一碰就碎,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股腐水草味,混着点消毒水的怪味,吸进鼻子里,喉咙发紧,想咳又咳不出来,只能憋着,憋得胸口发闷。
刚走两步,头皮突然一麻 —— 头顶有东西动。
不是天花板掉水泥块的闷响,是轻得像呼吸的 “沙沙” 声,像蛇在草里爬,又像水草在水里晃。我慢慢抬头,手都在抖,矿灯往上移 —— 心一下子沉到底。天花板的裂缝里垂着密密麻麻的触须,肉色里透着点灰褐,像泡胀的烂肉,粗的有手指粗,细的像棉线,缠在一起往下垂,离我头顶就不到一米,再近点就能碰到头发。
触须上沾着银白的鱼鳞,干硬,刮在衣服上 “刺啦” 响,像碎刀片。有的触须尖滴着水,淡褐色的,裹着湖底黑泥,滴在地上洇出小圈,黑泥里还混着细毛似的东西。最吓人的是它们在动 —— 不是被风吹的,是自己扭着动,像有知觉似的,顺着矿灯的光往我这边凑,细触须都快碰到我的头发了。
“别过来……” 我小声说,声音发颤,往后退了一步。脚踩在地上的湿痕里,凉得一哆嗦,可退不了 —— 身后是楼梯口,刚才上来时,淤泥里的细东西己经开始往鞋上缠,回去也是被缠。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眼睛盯着头顶的触须,脚步放得极慢,怕惊动它们。可越怕越出事 —— 走了三步,一根细触须突然垂下来,擦过我的肩膀。滑腻得像没洗干净的鼻涕,沾在衣服上甩不掉,还带着点温乎气,吓得我猛地往前跳,矿灯差点脱手,光晃得触须影子在墙上乱爬,像无数条蛇。
那根触须被我碰了下,突然抖起来,像被惹毛了。周围的触须也跟着动,晃得更厉害,有的往我身上伸,粗触须擦过我的胳膊,黏液沾在袖子上,凉得皮肤发紧。我能看见触须上的鱼鳞,有的还挂着碎布,灰黑的,不知道是哪来的。
走廊两侧的门突然响了,“哐当哐当” 的,不是一扇,是所有门都在撞。像里面有人急着出来,又像门自己在晃,可走廊里没风,那些门就是自己在动。有扇门的门板首接掉了,我瞥见里面 —— 地上全是湖水,漫到门槛,水面漂着几缕水草,和天花板上的触须一样,还有个影子在水里晃,看不清脸,只能看见红裙子的边,跟着水草动。
“别管…… 别管里面……” 我咬着牙给自己打气,攥紧矿灯加快脚步。可触须像认准了我,我走一步它们跟一步,细触须缠上我的头发,轻轻一扯,疼得头皮发麻,不敢用力挣,怕扯来更多。
突然,一根粗触须从前面的黑里垂下来,横在我面前。触须上的鱼鳞更多,还沾着块黑泥,泥里裹着点红 —— 我眯起眼,矿灯凑过去,心一下子揪紧。是半块红布料,和溪溪那条裙子一模一样,边缘绣着小白花,只是被泥水泡得发暗,朽得一碰就碎。
“溪溪?” 我脱口而出,手指都蜷起来了,想碰又不敢。怕一碰布料就碎了,连这点念想都没了。可手刚伸出去,那根触须突然往后缩,带着布料钻进天花板的裂缝,只掉了几滴褐水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冰,手背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
周围的触须突然疯了似的晃,往我身上缠。粗触须缠住我的胳膊,勒得不算紧,却像焊在身上,滑腻的黏液渗进衣服,凉得胳膊发麻。细触须缠上我的腰,还有的往腿上爬,连矿灯的线都被缠住了,光晃得厉害,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照得触须像无数条蛇在身上爬。
撞门声更响了,有扇门首接被撞开,湖水涌出来,漫到脚边。鞋立刻湿了,凉得脚趾发僵,水里的影子更清楚了 —— 穿红裙的女孩,背对着我,头发很长,垂在背后,和溪溪一样。可她的脚没沾水,飘在水面上,像个影子。
“溪溪,是你吗?” 我喊她,声音哽咽,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没回头,慢慢往走廊深处走,走进黑里。水里的水草跟着她动,天花板的触须也往那边拉,我被扯着往前走,脚根本不听使唤。
矿灯的光越来越暗,只能照到前面一米远。触须上的鱼鳞闪着冷光,像小眼睛盯着我。黏液渗进衣领,凉得胸口发疼,细触须钻进头发,缠着头皮,疼得我眼泪往下掉。想挣,可胳膊被勒得发麻,连手指都动不了。
突然,腰上的触须松了点。我赶紧往后挣,可刚退半步,更多触须涌过来,缠住我的脖子。不算紧,可我吸不进多少气,喉结上下滚,胸口闷得发疼,眼泪掉得更凶。前面的黑里,女孩停住了,慢慢转过身 —— 我看不清她的脸,矿灯的光照到她胸口,那里有个洞,洞里的水草跟着晃,还沾着点红布碎,像溪溪裙子上的花。
“不要……” 我喊出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触须把我拉得更紧,往她那边拽。走廊里的撞门声停了,只剩触须的 “沙沙” 声和湖水的 “哗啦” 声,像有人在耳边叹气,又像水草在说话。
我知道自己又掉陷阱里了。这医院根本不是找线索的地方,是要把我缠在这儿,跟着那个影子走进黑里。可我没力气了,胳膊麻得没知觉,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矿灯的光越来越暗,最后只能照到自己的鞋尖 —— 鞋上的黑泥里,细东西还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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