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得肺都快炸了，每吸一口空气，都像吞了把煤渣，呛得喉咙发疼。脚底的伤口被磨得更破，血渗进袜子里，黏在鞋底，踩在铁轨上滑得要命，好几次差点摔出去。指尖的鱼鳞烧得厉害，连小臂上的鳞片都跟着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面滚，提醒我后面的矿车离得有多近。
“侧洞……在哪儿？”我眼睛瞪得发酸，在红雾里乱扫。刚才跑过的时候好像瞥见左边有个小口，现在慌得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矿车的“轰隆”声快贴到后背了，那股焦糊味混着煤烟味，浓得能摸得着。
突然，胳膊肘撞到个硬东西——是隧道壁的凸起。我踉跄着停住，借着手机快灭的光一看，是个半人高的洞口，藏在水藻后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侧洞！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弯腰就往里钻，肩膀蹭到洞口的石头，疼得我龇牙咧嘴，也没时间揉。
侧洞比我想的窄，只能勉强容一个人蹲在里面，站起来就会顶到顶。墙皮全是湿的，一摸一手的黑泥，还沾着碎碎的水藻，滑腻腻的，像摸到了冰凉的鼻涕。我蹲在里面，后背紧贴着墙，能感觉到墙在轻微震动，是矿车越来越近的缘故。
“呼……呼……”我攥着手机的手全是汗，屏幕滑得快握不住。光柱照在对面的墙上，能看到墙皮一片片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红砖，砖缝里塞着些黑乎乎的东西，凑近了看，是碎煤块和几根枯黄的草，不知道是哪年留下的。
“轰隆——！”
矿车的声音突然炸响，比刚才近了不止一倍。侧洞的墙猛地晃了一下，头顶的水泥渣“簌簌”往下掉，砸在头发上、脖子里，又凉又硬。我赶紧低下头，用胳膊护住头，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
紧接着，就是“哐当、哐当”的铁轨碾压声，一下一下，像重锤砸在我心脏上。矿车应该就在侧洞门口经过，我甚至能听到煤块从车斗里掉下来的声音，“哗啦”一声，砸在隧道的黑泥里，发出“咚”的闷响——不是石头砸地的脆响，是那种软乎乎的、像砸在活物身上的闷声，听得我后脖梗一麻。
有小块的煤渣从侧洞的缝隙里飘进来，落在我手背上，带着点温度，是刚从矿车上掉下来的。我赶紧把煤渣弹开，指尖的鱼鳞碰到煤渣，突然又烫了一下，像是在和煤渣产生反应。我低头看，鳞片上的符号又亮了，淡红色的光在昏暗的侧洞里，映得手背上的黑泥都发了红。
矿车的声音慢慢往远处走，震动也越来越弱，首到“轰隆”声变成远处的闷响，侧洞才恢复了安静。我还保持着护头的姿势，半天没敢动，耳朵里的“嗡嗡”声散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抬起头。
手心里的手机早就灭了，屏幕黑得像块煤。我按了好几下电源键，都没反应——彻底没电了。侧洞里更黑了，只能借着隧道口透进来的一点红雾微光，勉强看清周围的东西。
我往侧洞里面挪了挪，想找个稍微干一点的地方。刚动了一下，膝盖就撞到了个硬东西，冰凉冰凉的，还带着点粗糙的质感。我心里一紧，伸手摸了摸——是个硬邦邦的架子，裹着些烂得不成样的布料，布料上沾着黑泥和锈迹，一捏就碎。
“这是……”我往后缩了缩，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才看清那东西的轮廓。是具骸骨，散架了，头骨滚在一边，眼窝是空的，里面积满了黑泥，像两个黑洞。肋骨断了好几根，散在地上，上面还挂着点矿工服的碎片，布料早就朽了，风一吹就掉渣。
我的呼吸都停了半秒，后脖梗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别进花家湖：红雾七日吃记忆 是矿难时死在这里的矿工？他怎么会在侧洞里？是躲矿难时没来得及出去，还是……被什么东西拖进来的？
我不敢再想，想往洞口挪，脚又踢到了东西。这次是个小硬块，就在骸骨的手骨旁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是块煤块，比我之前从渔人手里拿的小一点，表面很光滑，像是被人攥了很久。
我把煤块拿起来，刚碰到掌心，就觉得一股温热的感觉传过来，和渔人那块煤的温度一模一样。我心里一动，借着微弱的光看煤块——上面刻着个符号，三条曲线缠在一起，中间弯得像湖浪，是和鱼鳞上、渔人煤块上一样的符号！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煤块的另一面，有个极小的“眼睛”——是个黑色的孔洞，像用针扎出来的，正对着我这边，在红雾的微光下，隐约能看到里面有点反光，像是“煤眼”。
“煤里有眼睛……”苏晚笔记本里的话突然冒出来，我赶紧把煤块攥紧，指节都泛了白。之前在巷道里看到的煤壁孔洞，渔人煤块上的“眼”，现在这具骸骨手里的煤块，全都是“煤眼”。它们到底是什么？是“娘”在看着我吗？还是这些矿工的意识，被困在煤里了？
骸骨的手骨还保持着攥东西的姿势，指骨紧紧贴着煤块原来的位置，像是到死都没松开。我看着那只手骨，突然注意到指骨上有道划痕，很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划痕里还嵌着点红色的东西，不是煤渣，倒像是干涸的血。
侧洞外面突然传来“沙沙”的响——是镐头拖在地上的声音！矿魂！我赶紧屏住呼吸，往侧洞最里面缩，后背紧紧贴着墙，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沙沙”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侧洞门口，好像有人在外面看。
我能听到矿魂的呼吸声，粗重的，带着煤烟味，就在洞口外面。侧洞的缝隙很小，应该看不到里面，但我还是吓得浑身发抖，攥着煤块的手全是汗，煤块滑得差点掉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沙沙”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往隧道深处走，越来越远，最后听不见了。我这才敢松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凉得贴在皮肤上。
我看着手里的煤块，又看了看地上的骸骨，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这个矿工是谁？他为什么会有刻着符号的煤块？他是不是也想逃出去，结果死在了这里？
我把煤块放进背包里，和渔人那块放在一起。两块煤块碰到一起，发出轻微的“嗡”声，温度又升高了点，像是在互相呼应。我摸了摸指尖的鱼鳞，鳞片上的符号还在亮，和煤块的光同步，像在提醒我什么。
侧洞的墙又开始轻微震动，不是矿车，是远处传来的低频嗡鸣，和里世界走廊里的风井声有点像。我心里一紧，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矿魂可能还在隧道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脚底的伤口更疼了，一踩就钻心，只能踮着脚走。我往侧洞门口挪了挪，探出头看了看隧道——红雾还是很浓，看不到远处，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那股煤烟味还在飘。
“该走了……”我小声对自己说，攥紧了背包带。前面还有第三个危险点，湖边小路，不知道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但我不能停，溪溪还在花家湖里，我得找到她，得逃出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侧洞里的骸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弯腰钻出了侧洞，朝着隧道外的方向走去。脚底的煤渣还在硌，耳边的嗡鸣还在响，但我走得比刚才更稳了——手里的两块煤块，像是给了我一点莫名的勇气，又像是给了我一点无法逃脱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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