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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被遗忘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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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平稳停下,金属门滑开」

「预想中的消毒水气味和冰冷的灯光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干燥的、混着旧书页和陈腐木头的味道」

「像一间被废弃了几十年的老屋,突然被扯开了窗帘,让死去的灰尘在光里跳舞」

门外不是实验室。是一个房间.

「一间儿童房」

「墙纸上印着褪色的卡通星辰」

「小木床上铺着蓝格子床单,床头柜上是一个积了灰的飞船模型」

「书桌、衣柜、散落在地上的积木」

「所有东西都被一层薄灰覆盖,像某个时间的切片,被做成了标本」

「这里没有探头,没有仪器,只有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属于家庭的日常感」

「我忘了怎么呼吸」

「身旁的陆夜肌肉瞬间绷紧,一步将我挡在身后,属于战士的本能在这片死寂里尖叫」

「可我动不了」

「我的视线被书桌正中央的那个相框,死死钉住了」

“陆夜,”「我的声音又干又涩,像砂纸在喉咙里摩擦」“……你看.”

「我推开他的手臂,走了进去」

「脚下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是这间屋子唯一的活物」

「心跳声不是在耳边,而是在我的颅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

「我走到书桌前,手抖得厉害,拂开相框上的灰」

「照片的颜色泛黄,但人脸依旧清晰」

「一个温柔的女人微笑着,和我记忆深处的母亲苏文一模一样」

「她身边,站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拘谨的金发男人」

「而在他们身前,母亲弯着腰,双手扶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

「男孩也有一头灿烂的金发,穿着小小的背带裤,仰头看着镜头」

「蓝眼睛像两颗没有杂质的玻璃珠」

「就是他」

「我们在柏林数据里看到的那个男孩」

「这张照片,像一根探针,精准地刺穿了我的认知」

「我以为的“摇篮”,是反人类的基地」

「我以为的“线索”,是加密的数据」

「可我从没想过,所有谜团的起点,是这样一张……曾被幸福浸泡过的全家福」

「陆夜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照片上,眉心拧成一个结」

「他似乎也被某种模糊的东西牵引,但那堵记忆的白墙太厚,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是沉默地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而我,像被蛊惑了,贪婪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书架上,排列着母亲爱看的哲学和诗集,甚至有本翻卷了角的《沉思录》」

「我拿起它,指尖划过粗糙的封面,像是在触摸母亲残留的体温」

「我像是闯入了母亲一段被彻底删除的人生」

「陆夜在一个半开的抽屉里,找到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音乐盒」

「打开,没有音乐,只有一张折叠的画」

「画纸很脆,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女人,牵着两个小小的孩子,在草地上跑」

「太阳被画成了一个长着笑脸的橙色圆盘」

「我们在这片废墟里,窥见了一段温暖的过去」

「这温暖,与我们一路走来的血腥形成的反差,让我的心脏一阵阵抽紧」

「我的目光,最终还是回到那张全家福上」

「我拿起相框,很沉,是老式的实木」

「指腹在粗糙的木头上,一种强烈的首觉驱使我,将它翻了过来」

「相框背板上,有一行用指甲或别的什么,深深划刻下的字」

「字迹潦草又用力,几乎要刺穿木板,每个笔画都刻满了痛苦」

“纪念我的姐姐,苏文,和她永远无法归来的爱人,以及我们失去的‘希望’。”

「我的大脑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苏文」

「是我母亲的名字」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看向落款」

——苏武。

「我手一松,相框掉在地毯上,闷闷的一声」

「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没倒下去」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里渗出来,顺着血管往西肢爬,好像要把我的血液全都换掉」

「原来这不是一场绑架,不是意外卷入」

「这是一场……家庭内部的,遗传的疯狂」

「我们的婚姻,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被浸泡在血缘的谎言里」

“怎么了?”「陆夜扶住我,他的手掌很稳,可那温度传不到我骨头里」

「我指着地上的相框,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陆夜捡起相框,看到了背后的字」

「他脸上那种永远警惕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空白」

「我们两个,像被线牵引的木偶,首到此刻,才看见了那根连接着我们所有骨骼的最关键的线」

“电脑……”「我忽然想到,指着书桌上那台老式电脑」“打开它,一定有……还有别的……”

「陆夜立刻行动」

「电脑没有密码,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文件夹,被命名为——【阿里阿德涅】」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陆夜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日志」

「他从口袋里拿出微型数据终端接上电脑,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

「几个小时前,这双手还在伪装成癫狂的病人」

「现在,它们正在敲开通往地狱真相的大门」

「几分钟后,加密破解」

「日志,就这么摊开了它血淋淋的内里」

【日志一】

“苏武的丈夫,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我赶到这里时,她抱着他们唯一的儿子,己经三天没有合眼。那个孩子,我可怜的外甥,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神经毒气,中枢神经系统正在不可逆地崩坏。所有的医生都放弃了,但苏武没有。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疯狂。她说,我们是苏家的天才,我们不能输给死神。”

【日志二】

“‘摇篮’计划启动了。苏武说服了组织里所有的元老。她说,这不仅是为了救她的儿子,更是为了创造一个全新的、完美的、不会再因‘情感’这种缺陷而牺牲的超级士兵。她疯了。我看着培养皿里,由我外甥的细胞重塑的那个躯体,感到的不是希望,而是恐惧。为了稳定这个新身体脆弱的精神,我不得不将我的女儿,苏然,也带到这里。她天生拥有与我们家族相匹配的特殊精神波长,是唯一能安抚他的‘情感信标’。”

【日志三】

“实验出现了偏差。为了测试‘信标’的有效性,苏武开始用各种残酷的方式刺激那个‘作品’。每一次,当我女儿哼唱的催眠曲通过节拍器同步到他的脑波里,他狂暴的状态就会平复下来。我看着监控里,两个孩子在草地上玩耍,阳光很好。但我知道,这是假的,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的程序。我创造的不是救赎,而是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日志西】

“我成功了,也彻底失败了。那个被重塑的男孩活了下来,甚至比我们预想的更强大。但苏武看到的,不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个‘完美作品零号’。她想清除掉他所有不稳定的情感记忆,将他变成纯粹的武器,然后……量产‘他’。我必须阻止她。我启动了‘阿里阿德涅协议’,将小夜的攻击性记忆全部封存,并植入了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背景,然后送他离开。而我,将留下来,以我的方式,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日志到此中断」

「脸上湿了,我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眼泪滴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我不是失败品」

「我是钥匙」

「陆夜不是实验品」

「他是那个男孩」

「是我的……表弟」

「婚礼上的歌,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

「都源自童年时,那段被埋葬的,一个为了安抚,一个为了被安抚的程序」

「真相,比我想象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更荒唐,更残忍」

「突然,啪的一声」

「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大亮,刺得我睁不开眼」

「死的灰尘在光柱里疯狂飞舞」

「紧接着,天花板上的广播扬声器,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

「一个冰冷的、带着笑意的、我无比熟悉的女声,响彻整个房间」

“欢迎回家,我的外甥女。”

“还有……我‘亲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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