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是第二天傍晚回来的」
「他进门时，玄关的灯还没亮」
「整个人陷在门口一小块阴影里，轮廓显得有些模糊」
「他身上那股属于户外的凉气先一步飘了过来」
「混着一点尘土的味道」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嘴唇也起了皮」
「但看到我，他眼睛里还是聚起一点光」
「很轻，像远处暗夜里的一点火星」
“老婆，我回来了。”
「他走过来抱住我」
「声音是磨过的沙纸，又干又哑」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纸盒，递到我面前」
“给你带了桂花糕，热的。”
「那股温热的甜香，混着他身上陌生的凉意」
「一起钻进我的鼻腔」
「我心里某个地方，被这股气味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总监断腿那件事筑起的堤坝」
「几乎就要被这一盒桂花糕冲垮」
「我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吧，别问了」
「只要他还是那个会记得给我带桂花糕的陆夜」
「晚上，我们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我蜷着身子，脚很凉」
「他很自然地把我一双脚捞过去」
「塞进他怀里，用干燥的手掌捂着」
「热量一点点传过来」
「像温水慢慢渗进冻僵的泥土」
「就是这双手，昨天还笨拙地替我挑鱼刺」
「这种温柔，像一种效力很慢的药」
「它不会立刻让你昏睡」
「但会让你的念头变得迟钝」
「让那些尖锐的恐惧都裹上一层厚厚的棉絮」
「我靠在他肩上，电视里的男女主角在哭」
「我却很平静」
「也许，真是我多心了」
「弹壳，意外……只是一串巧合」
「我切了一盘橙子」
“吃点水果，看你嘴唇都干了。”
「我把一瓣用牙签扎好的橙子递到他嘴边」
「他笑着张嘴，手臂顺势抬起来」
「我的指尖，就在这时，擦过他的右小臂」
“嘶……”
「一声很轻的抽气声」
「他手臂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那声音像一小截冰凉的金属丝，滑进了我的耳朵」
「径首戳中了某根神经」
「我用一整晚的自我安慰才勉强糊起来的世界」
「裂开了一条缝」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
「只有一种空的、麻的冷意」
「我的动作比脑子快」
「手里的果盘歪了，橙子滚了一地」
「我攥住他的手腕」
「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动。”
「我的声音很轻，像在说梦话」
「我用尽力气，掀开了他家居服的袖子」
一道伤口。
「它就那么趴在他的小臂上」
「像一条丑陋的、睡着的蜈蚣」
「那不是划伤」
「那是一道被什么东西豁开的口子」
「皮肉往外翻着，边缘是暗红色」
「几根黑色的细线，粗暴地将裂口缝在一起」
「周围皮肤上还留着消毒药水干掉后的淡黄色」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沙沙的」
「像收音机没调准频道的杂音」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在抖，每个字都像含着冰碴」
「陆夜的眼神，第一次，躲开了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不住」
「慌张地跳了一下，掉在地上那些滚落的橙子上」
“出差时……在仓库，不小心被铁皮划了。”
「他想把袖子拉下来，声音涩得像没上油的齿轮」
“小伤，处理过了。”
「小伤」
「铁皮」
「这个谎言，在眼前这道还渗着药味的伤口面前」
「显得那么可笑，甚至像一种侮辱」
「他把我当傻子」
「一股又烫又苦的东西从我胃里猛地涌上来」
「烧得我喉咙发紧」
“陆夜！”
「我第一次对他吼」
「声音又尖又细，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看着我！”
「他身体僵了一下，终于慢慢抬起头」
“什么样的铁皮，能划出要缝针的口子？！”
「我指着那道伤，指尖抖得厉害」
“你去的到底是什么仓库？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瞳孔，很轻微地缩了一下」
「就在他那双总是像温水一样的眼睛深处」
「我看见了一点别的东西」
「一点冷的、硬的、像石子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只闪了一下，就被慌乱和痛苦盖住了」
“然然，我……”
「他张了张嘴，嘴唇徒劳地动了几下」
「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那枚蜜蜂弹壳，店老板的警告，总监的“意外”」
「还有眼前这道绝不是铁皮能造成的伤口……」
「所有碎片都拼在了一起」
「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烫得我脸颊发痛」
「我看不清他的脸，整个世界都花了」
「这不是委屈，是一种更深的东西」
「是对过去这三年，对我枕边这个人的恐惧」
「我甩开他的手，跑回卧室」
「“砰”地一声甩上门，反锁」
「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门外没有敲门声，没有哀求，什么都没有」
「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我以为他己经走了的时候」
「一个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低哑，破碎」
「像从很深的地方硬掏出来的」
“然然……”
“我做的这一切……”
「他停住了」
「好像那句话有千斤重，吐出来要耗尽他所有力气」
“……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这句话，不是钥匙」
「它是一把锥子」
「把我心里的那个窟窿，捅得更大了」
「保护我，所以他身上有硝烟味」
「保护我，所以他能毁掉一个人」
「保护我，所以他带着一身伤回来，对我撒谎」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首到嘴里尝到一股咸腥的、铁锈般的味道」
血的味道。
「我必须亲眼看看」
「看看他到底在“保护”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而我，又活在什么样的谎言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震惊！我丈夫居然是全美第一杀手(http://www.220book.com/book/MOT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