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阴雨下了三天,冷院的泥土被泡得稀烂,踩上去黏糊糊地裹住鞋底。柳玉茹靠坐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那床打满补丁的旧棉被,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透着不正常的殷红——那是她偷偷咬破舌尖,逼自己咳出的血,溅在嘴角,看起来病得很重。
“咳咳……”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肩膀微微颤抖,眼神却透过破旧的窗棂,死死盯着院门口的方向。守在门口的婆子听到动静,不耐烦地推门进来:“又咳什么?死不了就别装模作样!”
柳玉茹抬起头,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王婆子……我、我胸口疼得厉害……能不能让春桃来看看我?她以前给我熬过润肺的药……”
王婆子翻了个白眼——春桃是柳玉茹以前的贴身丫鬟,柳家倒台后被派去浣衣局打杂,要不是沈小姐吩咐“留着有用”,早就被赶出去了。她本不想管,但看着柳玉茹嘴角的血迹,又怕真死在冷院自己不好交代,便撇撇嘴:“等着,我去给你叫。”
半个时辰后,春桃跟着王婆子走进冷院。她穿着浣衣局粗布的灰色衣裙,双手因为长期泡在冷水里,红肿得像胡萝卜,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皂角渣。看到柳玉茹的样子,她眼圈一红,扑到床边:“夫人!您怎么病成这样了?”
柳玉茹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却暗暗用力掐了她一下。春桃吃痛,抬头却见柳玉茹眼神示意她看向床底。她心领神会,趁着王婆子转身关门的功夫,飞快地从床底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布包,塞进袖中。
“春桃,”柳玉茹压低声音,气息微弱,“我知道你忠心……柳家还有希望,城西破庙里住着几个老部下,你拿着这个去见他们……”她顿了顿,眼神变得狠厉,“沈清晏那小畜生是沈清辞的软肋,绑了他,就能逼沈清辞放我出去……”
春桃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夫人……这、这是绑架啊!要是被沈小姐发现……”
“发现又如何?”柳玉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压低,带着浓浓的怨毒,“我们己经没什么可输的了!要么死,要么拼一把!你忘了你娘还在柳家旧宅?要是我出事,你娘也别想活!”
这句话戳中了春桃的软肋。她娘早年丧夫,全靠柳家接济才能活下去,柳玉茹早就拿她娘当人质攥在手里。春桃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柳玉茹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咳出一口血,染红了春桃的衣袖:“把血擦在脸上,就说我咳血晕过去了,你要去药房抓药……记住,接头的信物是半块刻着‘柳’字的木牌,藏在布包里。让他们今夜三更动手,沈清晏每晚都会去花园的练武场练剑,那里人少。”
春桃用力点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扶着柳玉茹躺下,对着王婆子大喊:“王婆子!夫人晕过去了!我要去药房抓药!”
王婆子跑进来一看,柳玉茹果然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她虽有怀疑,却也不敢耽搁,只好挥挥手:“快去快回!要是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春桃低着头,快步走出冷院。她不敢抬头,不敢看路上侍卫的眼睛,袖中的布包像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冒汗。她按照柳玉茹的吩咐,故意绕到药房门口转了一圈,然后飞快地拐进一条小巷,朝着城西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拐进小巷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那是沈清辞派来盯着冷院的暗卫。
半个时辰后,城西破庙附近的茶馆里。春桃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紧张地搓着手。很快,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走了过来,眼神警惕地扫了一圈,然后坐在她对面:“信物呢?”
春桃慌忙从袖中摸出布包,拿出那半块木牌。汉子接过木牌,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柳夫人的吩咐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今夜三更,保证把沈清晏绑来。”
“好……好。”春桃刚要起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不用回去了。”
她猛地回头,看到林叔带着两个侍卫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出鞘的弯刀,刀光在茶馆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那汉子想跑,却被侍卫一把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你、你们是谁?”春桃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林叔没有说话,只是从她的袖中搜出那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木牌,还有一封柳玉茹亲笔写的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绑架沈清晏的计划,甚至还标注了练武场的守卫换班时间。
“沈小姐果然没猜错,柳夫人还不死心。”林叔冷笑一声,对侍卫说,“把他们带回去。”
春桃瘫坐在椅子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完了,柳夫人的计划也完了。
沈府书房里,沈清辞正坐在书桌前看账本。林叔推门进来,将那封亲笔信和半块木牌放在桌上:“小姐,人抓来了。春桃招了,柳家的残余势力就藏在城西的破庙里,约好今夜三更动手绑架小少爷。”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封亲笔信上。信纸是冷院粗糙的草纸,字迹却依旧带着柳玉茹一贯的凌厉,一笔一划都透着狠毒。她拿起信,慢慢看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绑架清晏……柳玉茹,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小姐,要现在去抓那些残余势力吗?”林叔问。
沈清辞摇了摇头,将信放在烛火边,看着信纸慢慢被点燃,烧成灰烬:“不用急。今夜三更,让他们来。”
林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是想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嗯。”沈清辞点点头,眼神里透着寒光,“清晏那边,让教头多安排几个侍卫暗中保护。另外,去通知萧玦,让他派些禁军过来,把破庙团团围住,一个都别跑了。”
“是,小姐。”林叔应下,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清辞叫住他,指了指那半块木牌,“把这个给春桃,让她回去冷院。”
林叔有些惊讶:“小姐,放她回去?”
“放她回去。”沈清辞的声音平静,“让她告诉柳玉茹,计划‘很顺利’,让她安心等着。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最后的希望,是怎么破灭的。”
林叔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敬地应下:“属下明白。”
冷院的雨还在下,柳玉茹坐在床上,心神不宁地等着春桃的消息。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春桃浑身湿透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包“药”。
“夫人!成了!”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装出兴奋的样子,“他们说今夜三更一定把沈清晏绑来!您就等着吧!”
柳玉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抓住春桃的手:“真的?他们没怀疑你?”
“没有!”春桃用力点头,将那半块木牌递还给她,“他们确认了信物,还让我带话给您,让您放心。”
柳玉茹接过木牌,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窗外的雨,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容:“沈清辞,这次我看你还怎么救你的宝贝弟弟!等我出去,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她没有看到,春桃低下头时,眼里的绝望和恐惧。也没有听到,院门外,林叔对暗卫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按计划进行。
夜色渐深,冷院的灯灭了。柳玉茹躺在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心里满是即将重获自由的兴奋和对沈清辞的恨意。她不知道,一场针对她和柳家残余势力的天罗地网,己经悄然张开,只等着今夜三更,将他们彻底收网。
而沈清辞,正站在花园的练武场边,看着沈清晏跟着教头练剑。少年的动作越来越标准,眼神也越来越坚定。她走上前,递给弟弟一条擦汗的毛巾:“清晏,今夜练完剑早点回去休息。”
沈清晏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姐姐放心,我现在可厉害了,就算有人来绑架我,我也能打跑他们!”
沈清辞摸了摸他的头,眼里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被冰冷取代:“不用你动手。姐姐会让那些想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今夜三更,不仅是柳家残余势力的末日,也是柳玉茹最后一点希望的破灭之时。沈清辞看着夜空里的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血债,总要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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