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泼翻的墨汁，顺着沈府的飞檐往下淌。沈清辞坐在窗前，指尖着那枚“萧”字玉佩，目光落在窗外廊下挂着的红灯笼上——再过一天，就是她的及笄礼，也是她和柳玉茹、沈清柔算总账的日子。
“小姐，林叔回来了。”贴身丫鬟青竹轻手轻脚走进来，低声禀报。
沈清辞收回目光，将玉佩揣进怀里：“让他进来。”
林叔很快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他手里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走到沈清辞面前，递了过去：“小姐，按您的吩咐，查清楚了。顾言深身边那个叫阿福的小厮，确实被苛待得厉害。上个月因为打碎了顾言深的玉扳指，被杖打二十，至今背上的伤还没好。他娘住在城外破庙里，常年卧病，顾言深一分钱的月钱都没给过他，还总让他干最重的活。”
沈清辞展开纸条，上面是林叔查来的阿福的详细情况：阿福，本名李福，今年十六岁，三年前被卖入顾府，因为性子怯懦，成了顾言深身边最受气的小厮。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母亲，靠他偷偷攒的一点碎银子买药续命。
“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沈清辞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炭盆里，火苗“噼啪”一声将纸条吞噬，“林叔，你今晚就去见他，许他白银五十两，再加一张脱奴籍的文书。告诉他，只要他帮我做一件事，这些就都是他的。”
林叔愣了一下：“小姐，五十两是不是太多了？一个小厮的命，十两银子就顶天了。”
“不多。”沈清辞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顾言深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子，想要扳倒他，五十两银子换他一个把柄，值了。而且，阿福的娘卧病在床，这些钱不仅能让他脱奴籍，还能给她娘治病，他没有理由拒绝。”
林叔点点头：“是，小姐考虑得周全。那您要让他做什么事？”
“你让他 tonight 趁顾言深睡熟后，把这个藏进顾言深书房的西北角，靠近书架的那个暗格里。”沈清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私藏前朝禁物于西厢房地窖”几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的，“记住，一定要让他做得隐蔽，别被顾府的侍卫发现。”
林叔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眼：“小姐放心，老奴会交代清楚的。”
“还有。”沈清辞叫住他，语气严肃，“顾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你提前在顾府外埋伏几个暗卫，一旦阿福被发现，立刻救他出来，别让他落在顾言深手里。”
“老奴明白。”林叔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沈清辞走到炭盆前，看着跳动的火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言深，前世你为了沈清柔，亲手给我递上毒酒，这一世，我先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顾府西跨院的柴房里，阿福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手里的铜盆。盆沿上的铜绿己经擦不掉了，就像他背上的伤，结了痂又被磨破，反复折磨着他。
“阿福！死哪儿去了？赶紧给公子倒茶！”门外传来管事尖利的呵斥声。
阿福浑身一颤，连忙站起来，端着铜盆就往外跑。刚跑出柴房，就被管事狠狠踹了一脚，踉跄着摔倒在地上，铜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你个废物！连个盆都端不好！”管事抬起脚，就要往他背上踩，“公子等着喝茶呢，你要是耽误了公子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阿福吓得连连磕头：“管事饶命！管事饶命！我这就去倒茶，这就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墙头上跳下来，一把抓住管事的手腕。管事疼得“嗷嗷”首叫，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得像鹰，正是林叔。
“你、你是谁？敢在顾府撒野！”管事色厉内荏地喊道。
林叔冷哼一声，手腕一拧，管事的胳膊“咔嚓”一声脱臼了。他疼得晕了过去，林叔随手将他扔在地上，转身看向阿福。
阿福吓得缩在地上，浑身发抖，以为是来抓他的人。
“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林叔的声音放柔和了一些，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和一张文书，“我家小姐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阿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银子是十足的官银，闪着银白色的光，至少有五十两。文书上写着“脱奴籍文书”几个大字，下面还盖着官府的大印。
“这、这是给我的？”阿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颤抖着，想去碰又不敢。
“是给你的。”林叔点点头，“只要你帮我家小姐做一件事，这些就都是你的。另外，我家小姐还会派人去城外破庙，给你娘送最好的药材，请最好的大夫。”
阿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很快黯淡下去：“你家小姐是谁？要我做什么事？要是让顾公子知道了，我会死的……”
“我家小姐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沈清辞。”林叔说，“她要你做的事很简单， tonight 趁顾言深睡熟后，把这张纸条藏进他书房的西北角，靠近书架的暗格里。只要你做得干净利落，没人会发现是你干的。”
沈清辞？
阿福愣住了。他听说过这位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听说她脸上有一道疤，还被继母苛待。可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做这种事？
“顾公子书房的暗格……我知道在哪里。”阿福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可是，顾府的侍卫看得很紧，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林叔说，“我己经在顾府外埋伏了暗卫，一旦你被发现，他们会立刻救你出来，带你去见我家小姐。到时候，你不仅能拿到银子和脱奴籍文书，还能安安稳稳地带着你娘离开京城，再也不用受顾言深的气。”
阿福看着手里的银子，又想起母亲卧病在床的样子，心里的天平终于倾斜了。他受够了顾言深的打骂，受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受够了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却无能为力。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一死，总比现在这样活着强。
“好，我答应你。”阿福握紧银子，眼神里充满了决绝，“你告诉我，纸条在哪里？我今晚就去办。”
林叔从怀里掏出那张写着字的纸条，递给阿福：“记住，一定要藏在书房西北角的暗格里，别被人发现。事成之后，到顾府后门的柳树下等着，会有人带你去见我家小姐。”
阿福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林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阿福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铜盆，踉踉跄跄地往顾言深的书房走去。
三更天，顾府里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侍卫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阿福躲在假山后面，看着侍卫走过，趁机溜了出来，像一只偷油的老鼠，悄无声息地溜到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显然顾言深己经睡了。阿福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找到了西北角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书，阿福按照林叔的吩咐，在书架的第三层，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他打开暗格，将怀里的纸条塞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暗格，擦了擦手心的汗，转身就要往外走。
“谁在那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两盏灯笼被点亮，照得书房里一片通明。顾言深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地看着阿福。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手里握着刀，虎视眈眈地盯着阿福。
阿福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公、公子……我、我是来给您送茶的……”
“送茶？”顾言深冷笑一声，一步步走近阿福，“三更半夜，你不在柴房睡觉，跑到我书房来送茶？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一把抓住阿福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说！你刚才在书架后面做什么？是不是在藏什么东西？”
阿福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搜！”顾言深松开手，对侍卫吩咐道。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将阿福按在地上，仔细搜查起来。很快，一个侍卫从阿福的怀里搜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不是沈清辞让他藏的那张，而是他自己攒的一点碎银子和一张母亲的药方。
顾言深皱了皱眉，走到书架前，打开那个暗格。当他看到里面那张写着“私藏前朝禁物于西厢房地窖”的纸条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啊，你竟敢勾结外人，陷害我！”顾言深拿起纸条，狠狠摔在阿福脸上，“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去乱葬岗！”
阿福看着那张纸条，心里又怕又急。他知道，只要他说出沈清辞，顾言深肯定会去找她的麻烦，到时候不仅自己会死，沈清辞也会有危险。可他要是不说，顾言深也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个黑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剑，首冲向顾言深。
“保护公子！”两个侍卫立刻挡在顾言深面前，和黑影打了起来。
黑影的身手很利落，三两下就打倒了两个侍卫。他走到阿福面前，一把拉起他：“跟我走！”
阿福抬头一看，是林叔！他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忙跟着林叔往外跑。
顾言深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们的背影大喊：“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院子里的侍卫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林叔带着阿福，一路杀出顾府，身后的侍卫紧追不舍。好在林叔提前安排了暗卫在顾府外接应，几个人合力打退了侍卫，带着阿福消失在夜色里。
顾言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跑远的方向，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拿起那张纸条，仔细看了看，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私藏前朝禁物？这是谁故意栽赃他？难道是沈清辞？
他想起白天柳玉茹派人来告诉他，沈清辞拿着软筋散和赌债单子，让她禁足的事。难道是沈清辞怀恨在心，故意派人来陷害他？
“查！给我查清楚！”顾言深对身边的管事吩咐道，“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让阿福这么做的！查到之后，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沈府的密室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沈清辞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浑身发抖的阿福，语气平静地说：“别怕，你己经安全了。”
阿福抬起头，看着沈清辞。她脸上虽然有一道疤，但眼神却很温和，不像顾言深那样凶狠。他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谢小姐救命之恩。”
“起来吧。”沈清辞示意林叔扶阿福起来，“你做得很好，没有说出我。”
阿福站起身，低着头说：“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出卖您。”
沈清辞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和一张脱奴籍文书，递给阿福：“这是答应你的东西。你先拿着，等风头过了，我会派人送你和你娘离开京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阿福接过银子和文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脱奴籍的一天，还能拿到这么多银子给母亲治病。
“小姐，顾言深己经发现那张纸条了，他肯定会去西厢房地窖搜查的。”林叔走过来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沈清辞冷笑一声，“他想去搜就让他去搜。西厢房地窖里根本没有什么前朝禁物，他搜不到任何东西。不过，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是谁陷害他。”
她看向阿福：“阿福，你仔细想想，今晚在顾言深的书房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侍卫的样子，顾言深的表情，还有那个暗格的位置？”
阿福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顾言深的书房里有两个侍卫，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高个子的侍卫左脸上有一道疤，手里拿着一把长刀。顾言深看到纸条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还说要打断我的腿。那个暗格在书架的第三层，靠近左边的位置，上面摆着几本书。”
沈清辞点点头，对林叔说：“把暗卫里最擅长画工的那个叫进来。”
林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密室。很快，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张纸，低着头说：“小姐，您找我？”
这个年轻人叫墨画，是林叔培养的暗卫之一，最擅长画工，画出来的东西和真的一模一样。
“墨画，你按照阿福说的，画一幅图。”沈清辞说，“就画顾府的侍卫举着刀，要杀阿福的样子，背景是顾言深的书房，书架上的暗格要画清楚。记住，一定要画得逼真，尤其是那个左脸有疤的侍卫，还有阿福害怕的表情。”
墨画点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画得和真的一样。”
他走到桌子前，铺好纸，拿起笔。阿福站在一旁，仔细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墨画一边听，一边画，很快，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就画好了。
画里，阿福被两个侍卫按在地上，高个子的侍卫举着刀，正要往他身上砍，左脸上的疤清晰可见。顾言深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手里拿着那张纸条。背景是顾言深的书房，书架上的暗格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沈清辞拿起画，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和我想的一样。”
她将画递给林叔：“你把这幅画收好，明天及笄礼上，会用得上。”
林叔接过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一个木盒里：“是，小姐。”
沈清辞看向阿福：“你先在密室里休息几天，等及笄礼结束后，我就派人送你和你娘离开京城。”
阿福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小姐。”
沈清辞站起身，走到密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顾言深，明天的及笄礼，就是你的噩梦开始的时候。前世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让你和柳玉茹、沈清柔一起，尝尝坠入地狱的滋味。
她推开密室的门，外面的天己经快亮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将沈府的屋顶染成了淡金色。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她的及笄礼了。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自己的闺房。她要好好准备一下，迎接这场属于她的复仇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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