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六，及笄礼。
沈府被装点得通红一片，朱红大门挂着鎏金灯笼，院里的腊梅被红绸带缠了枝桠，连廊下的石阶都铺了红毡。宾客们穿着绫罗绸缎，三三两两地聚在庭院里说话，茶香、酒香混着脂粉味，飘得满院都是。
沈清辞坐在东厢房的镜前，青竹正给她绾发。镜中的少女穿着一身正红色织金礼服，领口绣着缠枝莲纹样，裙摆拖在地上，像铺开的红毯。她脸上那道疤痕被脂粉遮了些，却仍隐约可见，可那双眼睛里的冷光，却让青竹都不敢多看。
“小姐，及笄礼的吉时快到了。”青竹低声说，手指有些发颤，“柳夫人虽然被禁足了，但沈二小姐……”
“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沈清辞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发间——那里别着一支银簪，正是那支能验毒的梅花簪，“你去偏房看看，林叔安排的人到了吗？”
“是。”青竹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沈清辞伸手摸了摸发间的银簪，指尖冰凉。前世的及笄礼，也是这样热闹，可她却像个提线木偶，被沈清柔泼了红酒，又被污蔑与人私通，最后被父亲禁足在柴房。这一世，她要让沈清柔尝尝，什么叫自食恶果。
没过多久，青竹回来了，压低声音说：“小姐，林叔的人己经到了，地痞也绑到偏房后面的柴房里了，那根脏发簪也准备好了。”
“很好。”沈清辞站起身，理了理礼服的裙摆，“走吧，该去前院了。”
刚走出东厢房，就看到沈清柔提着裙摆快步走过来。她穿着粉白色的礼服，发间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像只无害的小兔子。
“姐姐，你可算出来了！”沈清柔拉住沈清辞的手，指尖冰凉，“吉时快到了，父亲和宾客们都在等你呢。”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道：“急什么，及笄礼的流程，我还没忘。”
沈清柔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姐姐说的是。对了姐姐，顾哥哥也来了，他还问起你呢。”
提到顾言深，沈清辞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抬头望去，只见顾言深穿着宝蓝色的锦袍，正站在庭院中央和几位公子说话。他的脸色不太好，显然还在为昨晚书房的事生气。
沈清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姐姐，顾哥哥还是在意你的。昨晚的事肯定是误会，等及笄礼结束，你好好和他解释解释，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解释？”沈清辞冷笑一声，“解释我为什么要派人在他书房藏纸条？还是解释他为什么要让侍卫杀阿福？”
沈清柔的脸“唰”地一下变白了，连忙拉着沈清辞的胳膊：“姐姐，你别胡说！这种话要是被顾哥哥听到了，他会生气的！”
“我胡说？”沈清辞挣开她的手，“昨晚顾府的侍卫追了我派去的人三条街，这事京城里很快就会传开。你说，顾哥哥是会生气，还是会害怕？”
沈清柔被问得哑口无言，手指紧紧绞着裙摆，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她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这么大胆，敢当众提昨晚的事。
就在这时，司仪高声喊道：“吉时到！请沈大小姐上堂行及笄礼！”
沈清辞不再理会沈清柔，转身快步走向正厅。沈清柔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正厅里，镇国公坐在主位上，脸色有些复杂。他身边坐着几位族里的长辈，看到沈清辞走进来，都点了点头。沈清辞走到厅中央，按照流程跪下，由族里的长辈为她加笄。
加笄的过程很顺利，可沈清辞能感觉到，有两道目光一首盯着她——一道是沈清柔的，充满了嫉妒和算计；另一道是顾言深的，充满了愤怒和怀疑。
及笄礼结束后，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沈清辞一一回应着，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沈清辞回头一看，只见沈清柔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红酒。她的脚步有些不稳，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倾，托盘里的红酒杯脱手而出，“哗啦”一声，尽数泼在了沈清辞的礼服上。
正红色的礼服被红酒染得更深，像泼了一地的血，格外刺眼。
周围的宾客都愣住了，议论声瞬间响起：
“怎么回事？沈二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礼服是沈大小姐及笄礼穿的，多不吉利啊！”
“我看她是故意的吧？刚才就一首盯着大小姐看。”
沈清柔也愣住了，随即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被台阶绊了一下，没拿稳酒杯……”
沈清辞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礼服，眼底没有一丝意外，只有冰冷的平静。来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戏码。
镇国公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说：“清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父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沈清柔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言深快步走过来，扶起沈清柔，对沈清辞说：“清辞，清柔她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礼服脏了可以再换，别伤了姐妹和气。”
“姐妹和气？”沈清辞冷笑一声，“顾公子倒是会说话。要是我故意把红酒泼在清柔的礼服上，你还会这么说吗？”
顾言深的脸色僵了一下，说：“清辞，你怎么能这么说？清柔她那么善良，怎么会故意害你？”
“善良？”沈清辞看着沈清柔，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是啊，她善良到在我昏迷的时候，给我送加了软筋散的安神汤；善良到在我及笄礼上，‘不小心’把红酒泼在我的礼服上。顾公子，你说的善良，就是这样吗？”
周围的宾客们听到“软筋散”三个字，都炸开了锅。昨天沈清辞拿软筋散和赌债单子让柳玉茹禁足的事，己经在京城里传开了，现在沈清柔又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看向沈清柔的眼神都变了。
沈清柔的脸变得惨白，哭着说：“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加了软筋散的安神汤？你别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沈清辞说，“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礼服脏了，总不能让我穿着这身衣服见人吧？”
沈清柔眼睛一亮，连忙说：“姐姐，我知道偏房里有一件备用的礼服，是母亲之前给你准备的，我带你去换吧？”
来了，陷阱终于要开了。沈清辞在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犹豫的神色：“偏房？那里偏僻得很，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的姐姐，偏房里很干净，而且离这里很近，很快就能换好。”沈清柔拉着沈清辞的手，急切地说，“吉时刚过，宾客们还在，总不能让你一首穿着脏礼服吧？”
顾言深也帮腔道：“清辞，清柔说得对，你快去换件礼服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清辞假装被说动，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带我去。”
沈清柔心里一喜，拉着沈清辞就往外走。沈清辞故意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整理裙摆，嘴里还嘟囔着：“这礼服真沉，刚才被红酒泼了，粘在身上真不舒服……”
走到回廊拐角时，沈清辞故意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沈清柔连忙扶住她，不耐烦地说：“姐姐，你快点行不行？宾客们还在等着呢。”
“急什么？”沈清辞站稳身体，“礼服脏了是小事，要是摔了跤，伤了身体，那才是大事。你先别急，我让青竹去偏房把备用礼服拿过来，我们在这里换就行了。”
沈清柔的脸色变了：“姐姐，这里人多眼杂，怎么能在这里换礼服？还是去偏房吧，很快的。”
“人多眼杂？”沈清辞挑了挑眉，“刚才你把红酒泼在我身上的时候，怎么不怕人多眼杂？现在知道怕了？”
沈清柔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地拉着沈清辞的手：“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快去偏房吧。”
沈清辞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心里冷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拖延时间，让林叔的人有足够的时间把地痞绑到偏房里。
“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沈清辞假装无奈地说，“不过你得等我一下，我让青竹去告诉父亲一声，免得他担心。”
说完，不等沈清柔反应，就朝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立刻明白了，转身快步跑向正厅。
沈清柔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等。过了好一会儿，青竹才跑回来，对沈清辞说：“小姐，老爷知道了，让您快去快回。”
“知道了。”沈清辞点点头，这才跟着沈清柔往偏房走去。
偏房在沈府的西北角，确实很偏僻，周围没什么人。沈清柔拉着沈清辞走到偏房门口，推开门，对她说：“姐姐，你进去换吧，我在外面等你。”
沈清辞看着黑漆漆的偏房，心里冷笑。就是这里了，前世她就是在这里被沈清柔污蔑与人私通，毁了名声。这一世，她要让沈清柔在这里，尝遍她前世受过的苦。
“你不进来帮我一下吗？”沈清辞说，“备用礼服放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而且这礼服这么沉，我一个人脱不下来。”
沈清柔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沈清辞己经走进陷阱了，进去也无妨，于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进去帮你。”
她刚走进偏房，沈清辞就突然用力，将她推了进去。沈清柔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上。沈清辞快步跟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姐姐，你干什么？”沈清柔惊恐地看着沈清辞，“你别过来！”
沈清辞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那发簪是她让暗卫从地痞头上拔下来的，油腻腻的，还沾着几根污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没什么，就是想给你戴个东西。”沈清辞一步步走近沈清柔，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笑意。
沈清柔吓得连连后退，却被门槛绊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清辞走到她面前。沈清辞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那根脏发簪狠狠插进她的发间。
“姐姐，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沈清柔拼命挣扎，哭喊着，“顾哥哥！救命啊！顾哥哥！”
“喊吧，喊得越大声越好。”沈清辞冷笑一声，“最好让所有宾客都听到，让他们来看看，你沈二小姐发间插着什么好东西。”
说完，沈清辞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面大喊：“快来人啊！清柔她出事了！”
周围的宾客听到喊声，都纷纷跑了过来。顾言深跑得最快，他看到沈清辞站在偏房门口，脸色一变，连忙问：“清辞，清柔呢？她怎么了？”
沈清辞指了指偏房里面，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我不知道，我们进来换礼服，清柔突然就摔倒了，还大喊大叫的，我害怕，就跑出来了。”
顾言深连忙冲进偏房，看到沈清柔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发间还插着一根脏发簪，脸上满是泪痕，顿时心疼坏了。他连忙扶起沈清柔，拔掉那根脏发簪，对沈清辞怒吼道：“沈清辞！你对清柔做了什么？！”
沈清辞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是她自己摔倒的，发间的发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宾客们也都涌了过来，看到沈清柔的样子，都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发簪？怎么这么脏？”
“看起来像是地痞流氓戴的东西，怎么会插在沈二小姐的发间？”
“刚才沈大小姐喊救命，是不是沈二小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清柔听到宾客们的议论，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怒，指着沈清辞哭喊道：“是她！是沈清辞害我的！她把我推进来，还把这根脏发簪插进我的发间！她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和顾哥哥在一起！”
“我嫉妒你？”沈清辞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一个抢姐姐未婚夫、还敢给姐姐下软筋散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你胡说！”沈清柔哭得更厉害了，“我没有给你下软筋散，也没有抢你的未婚夫！是你自己小心眼，嫉妒我！”
就在这时，镇国公也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柔立刻扑到镇国公怀里，哭着说：“父亲，是姐姐害我！她把我推进偏房，还把脏发簪插进我的发间，让宾客们嘲笑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镇国公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充满了质问：“清辞，清柔说的是真的吗？”
沈清辞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顾言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顾公子，你刚才不是说清柔善良，不会故意害我吗？现在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到底是谁在害谁？”
顾言深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沈清柔发间残留的污垢，又看着沈清辞冰冷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些动摇。他想起昨晚书房的纸条，想起阿福的逃跑，想起沈清辞手里的证据，难道真的是清柔在撒谎？
就在这时，林叔快步走了过来，在沈清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清辞点点头，对镇国公说：“父亲，要想知道是谁在撒谎，很简单。偏房后面的柴房里，有一个地痞，刚才就是他一首在偏房附近游荡。清柔发间的发簪，就是他的。您可以派人去问问，看看他有没有看到什么。”
镇国公愣了一下，立刻对身边的侍卫说：“去偏房后面的柴房看看，把那个地痞带来！”
侍卫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沈清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开始发抖。她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还安排了这一手！那个地痞明明被她派去的人引走了，怎么会在柴房里？
没过多久，侍卫就带着一个邋遢的地痞走了过来。那地痞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全是污垢，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他一看到沈清柔，就立刻指着她说：“是她！刚才是她让我在偏房附近等着，说等会儿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姐会来，让我去骚扰她！我还没动手，就被人绑起来了！”
宾客们一片哗然。原来真的是沈清柔在搞鬼！她竟然想让地痞骚扰沈清辞，还好沈清辞早有准备，把地痞绑了起来！
沈清柔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在镇国公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顾言深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一首都是清柔在撒谎，是她在故意害沈清辞！
镇国公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沈清柔，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孽障！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东西！你竟然想让地痞骚扰你姐姐，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清柔哭着说：“父亲，我没有！是他胡说！是沈清辞买通他来陷害我的！”
“陷害你？”沈清辞冷笑一声，“那你发间的发簪怎么解释？地痞怎么会认识你？你要是没做过，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沈清柔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地哭。周围的宾客们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做出这种龌龊事，真是丢尽了沈家的脸！
镇国公气得脸色铁青，对侍卫说：“把她带下去，禁足在她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侍卫应了一声，上前拉起沈清柔，就往外走。沈清柔拼命挣扎，哭喊着：“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是沈清辞陷害我的！顾哥哥，救我！顾哥哥！”
顾言深看着她被带走，心里五味杂陈。他想上前帮忙，可一想到地痞的话，想到沈清辞手里的证据，又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这次是清柔错了，他再也没法为她辩解了。
沈清辞看着沈清柔被带走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只是开始，沈清柔，柳玉茹，顾言深，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就在这时，司仪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大小姐，及笄礼还没结束，宾客们还在等着……”
镇国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对沈清辞说：“清辞，委屈你了。你先去换件礼服，回来继续主持宴会。”
沈清辞点点头：“好。”
她转身走进偏房，青竹己经把备用的礼服拿过来了。换礼服的时候，青竹低声说：“小姐，林叔说，阿福己经在外面等着了，就等您的命令。”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告诉阿福，等会儿顾言深要是敢来质问我，就让他出来指证。我要让顾言深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是，小姐。”青竹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沈清辞换好礼服，走出偏房。阳光洒在她身上，正红色的礼服显得格外耀眼。她走到庭院中央，看着眼前的宾客们，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及笄礼还在继续，可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沈府的嫡小姐沈清辞，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她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而危险，谁要是敢惹她，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顾言深看着沈清辞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对沈清辞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恨。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易地掌控她了。
沈清辞感受到了顾言深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顾言深，下一个就是你了。前世你给我递上的毒酒，这一世，我会让你用自己的名声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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