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角的牡丹园开得正盛,姚黄魏紫堆得满园锦绣,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花香。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办赏花宴,请的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贵女,沈清辞本不想来,却架不住沈清晏刚从军营回来,塞给她一把刚摘的白牡丹:“姐,你总闷在府里会闷坏的,去看看花也好,顺便帮我探探苏将军家的云溪姐姐在不在。”
她揣着弟弟的小心思来赴宴,刚在临水的亭子里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哟,这不是沈小姐吗?”李月娥摇着一把描金团扇,裙摆扫过石凳,带起一阵香风——那是用柳家之前最出名的“醉春风”胭脂调的香膏,柳家倒了后,这香膏成了京里贵女圈的稀罕物,李月娥特意找工匠复刻了,天天带着。
沈清辞没回头,指尖着茶杯里的浮沫,淡淡应了声:“李小姐。”
李月娥见她不理人,更来了劲,凑到她身边的石凳坐下,团扇有意无意地扇到她脸上,香风裹着话头砸过来:“沈小姐如今可真是风头无两啊,摄政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连皇后娘娘都请你去宫里说话——说到底,还不是靠摄政王殿下撑腰?”
这话一出,亭子里其他贵女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有好奇的,有看戏的,还有些曾被柳玉茹打压过、偷偷为沈清辞叫好的,却没人敢出声。李月娥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独女,李大人最近在朝堂上很得势,谁都不想得罪。
沈清辞终于抬起头,看向李月娥。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软绸裙,没戴什么首饰,只在发间插了支沈清晏给她打的银质牡丹簪,素净得像池边的白荷。可那双眼睛,却亮得让人不敢首视,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凉意。
“李小姐倒是关心我。”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亭子里的人都听见,“不过比起我的事,我倒更想问问李小姐——令尊上个月贪的那笔赈灾款,是怎么通过柳家的账户洗白的?”
“噗——”旁边有位贵女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赶紧用帕子捂住嘴。
李月娥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手里的团扇“啪嗒”掉在石桌上,扇面上的描金凤凰都歪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爹怎么可能贪赈灾款?沈清辞,你别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李小姐心里清楚。”沈清辞放下茶杯,指尖点了点石桌,“上个月北方旱灾,朝廷下拨了五十万两赈灾款,其中十万两本该拨给河间府,却迟迟没到。后来河间府知府上书要粮,陛下派人去查,发现那十万两竟先打进了柳家在京城的‘锦绣庄’账户,过了三天,才转到李大人的远房侄子名下的粮行——李小姐,你说巧不巧?”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在李月娥心上。亭子里静得能听到风吹牡丹的声音,所有贵女的目光都黏在李月娥脸上,有惊讶的,有鄙夷的,还有些人悄悄往后退了退,想和她划清界限。
李月娥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没掉下来——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沈清辞:“你……你这是污蔑!是因为上次在宫宴上,我娘说了你几句,你就怀恨在心,故意造谣报复我家!”
“哦?”沈清辞挑眉,“李夫人在宫宴上说我‘恃宠而骄,不懂规矩’,我当时没反驳,是给李大人留面子。可李小姐,‘造谣’和‘说事实’是两回事——柳家的账户流水,我这里有副本;李大人侄子粮行的账本,我也看过;甚至连他用那笔钱买了城南的三进院子,我都知道门牌号。你要看看吗?”
她说着,就伸手去摸袖袋里的纸卷——那是萧玦昨天刚派人给她送来的,说“李尚书最近跳得厉害,说不定会让他女儿找你麻烦,拿着这个,省得你受气”。
李月娥吓得赶紧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石桌,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描金的凤凰被泡得发皱,像只落汤鸡。
“你别过来!”李月娥尖叫着,声音都变了调,“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爹是户部尚书,陛下信任他,你污蔑他,陛下会治你的罪!”
“陛下信任李大人,是因为他掌管户部多年,以为他清廉。”沈清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可要是陛下知道,他信任的尚书,用赈灾款给自己侄子买院子,还给柳家输送利益……你说,陛下会怎么治罪?”
这话戳中了李月娥的死穴。她知道父亲贪钱,可从来没想过会被沈清辞拿到证据,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了。
亭子里的贵女们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李尚书真的贪赈灾款啊……难怪河间府的灾民都快饿死了,粮还没到。”
“之前就听说柳家和户部走得近,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小姐敢这么说,肯定有证据,李月娥这次栽大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李月娥耳朵里,她再也撑不住,推开丫鬟,捂着脸就往外跑,裙摆上的茶水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狈极了。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本不想惹事,可有些人就是非要往枪口上撞。她弯腰捡起李月娥掉在石桌上的团扇,扇面上的“醉春风”香膏味刺鼻,她皱了皱眉,随手递给身边的丫鬟:“扔了吧,味道难闻。”
“是,小姐。”
刚处理完团扇,就看到苏云溪从牡丹丛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枝开得正好的紫牡丹,笑着说:“沈小姐好厉害,几句话就把李月娥吓得跑了。”
沈清辞看到她,想起弟弟的小心思,嘴角弯了弯:“苏小姐也来了?清晏说……他最近在练新的剑法,想找个懂武的人指点指点。”
苏云溪的脸微微一红,低下头,指尖捻着牡丹花瓣:“沈小将军很有天赋,要是他不嫌弃,我可以……和他切磋切磋。”
亭子里的贵女们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又恢复了赏花宴该有的热闹。
可沈清辞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李月娥回去肯定会告诉李尚书,李尚书不会善罢甘休。她摸了摸袖袋里的账本副本,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也好,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李尚书这个蛀虫也拉下马,给河间府的灾民一个交代。
夕阳西下,赏花宴散了。沈清辞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牡丹花丛,对身边的林叔说:“告诉萧玦,李尚书那边,该准备了。”
林叔点头:“是,小姐。”
马车驶进沈府大门,沈清晏早就等在门口,看到她回来,赶紧跑过来:“姐,怎么样?见到云溪姐姐了吗?她有没有说……愿意和我切磋剑法?”
沈清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把手里的紫牡丹递给他:“云溪小姐说,你要是有空,明天可以去将军府找她。”
沈清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接过牡丹,蹦蹦跳跳地跑了,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去准备一下,明天要穿新的劲装,还要把爹送我的那把匕首带上……”
沈清辞看着弟弟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夕阳的金光照在她身上,暖得像母亲当年的手。她知道,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可只要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她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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