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乱葬岗荒草丛生，风一吹，枯黄的草叶打着旋儿飘起，带着一股泥土和腐朽的气息。沈清辞提着一个食盒，踩着没脚踝的野草，一步步走向岗子最深处——那里有一座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土坟，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半块断裂的木板插在土里，上面模糊地刻着一个“晏”字。
这是前世沈清晏的坟。
柳玉茹说他的骨头被野狗刨了，可沈清辞还是拼尽全力，从野狗嘴里抢回几块碎骨，偷偷埋在这里。那年她才十三岁，双手被冻得红肿，指尖磨出了血泡，却死死抱着弟弟的碎骨，在雪夜里挖了个坑，把他埋了。
“弟弟，姐姐来看你了。”沈清辞蹲下身，轻轻拂去坟头上的枯草和碎石。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人，“你看，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葫芦。”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糖衣晶莹剔透，在夕阳下泛着光。前世沈清晏最喜欢吃糖葫芦，每次沈清辞攒了零花钱，都会买一串给他，他总是举着糖葫芦，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姐姐，真甜！”
沈清辞把糖葫芦放在坟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命锁——那是前世沈清晏死前攥在手里的遗物，也是她重生后醒来时第一个摸到的东西。长命锁己经有些旧了，边缘磨得光滑，上面的“长命百岁”西个字却依旧清晰。
“这个长命锁，姐姐一首带在身边。”她着长命锁，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哽咽，“前世你没护住，这一世，姐姐护住了。现在的清晏，好好的，在军营里学武，还说要保护我呢。”
她想起昨天沈清晏从军营回来，兴冲冲地给她看他练得布满薄茧的手：“姐姐，教头夸我进步快！以后我就能像萧大哥一样，保护你和爹了！”那副骄傲又认真的样子，和前世那个总跟在她身后要糖葫芦的小不点，重叠又分离。
“弟弟，姐姐报仇了。”沈清辞抬起头，望着远处的晚霞，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前世那个雪夜的血，“柳玉茹死了，死在娘的灵前，喝了和前世一样的毒酒；顾言深被斩立决了，顾家流放了；太后也死了，在冷宫里绝食而死；还有那些害过我们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娘的仇也报了，她当年研究的毒，现在用来救了很多人；爹也变好了，去了边境打仗，说要为我们赎罪；还有萧玦，他对我很好，会护着我，不会让我再受委屈。”
风又吹来了，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坟头打了个转。沈清辞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坟里走出来，穿着破旧的棉袄，举着糖葫芦，笑着朝她跑过来：“姐姐！”
“晏儿。”沈清辞伸出手，想抱住那个身影，可指尖却只触到一片空气。她笑了笑，眼里的泪却掉了下来，“姐姐知道，你一首都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现在的清晏，会让他平安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再让他受一点苦。”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桂花糕，放在糖葫芦旁边：“这是你以前总抢着吃的桂花糕，现在清雅居的师傅做得可好吃了，下次我带现在的清晏来，让他也尝尝。”
“弟弟，你可以安息了。”沈清辞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土坟，“以后姐姐会常来看你，给你带糖葫芦和桂花糕。你在那边要好好的，不用再担心姐姐，姐姐现在有很多人保护。”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轻，却很坚定。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土坟上，像是在和那个小小的身影告别。
走了几步，沈清辞回头望了一眼，坟前的糖葫芦在风里轻轻晃动，长命锁躺在枯草上，泛着微光。她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远处，萧玦正牵着一匹马等她。看到她过来，他立刻迎上去，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风大，别着凉了。”
“嗯。”沈清辞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萧玦，我告诉弟弟，我们会好好的。”
“我们会的。”萧玦紧紧抱住她，“以后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陪着清晏，陪着我们的家人。”
两人牵着马，慢慢往城里走。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长长的，暖暖的。沈清辞看着身边的萧玦，又想起军营里的沈清晏，想起边境的父亲，想起娘的灵前那盏长明的灯，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前世的苦难像一场噩梦，醒了，就过去了。这一世，她不仅报了仇，还守住了身边的人，拥有了想要的幸福。
“萧玦，”沈清辞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着光，“我们回家吧，我要给清晏做他爱吃的红烧肉。”
“好。”萧玦笑着点头，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城池。
城里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温暖的光透过窗户，洒在石板路上。沈清辞知道，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爱的人，有她用尽全力守护的幸福。
旧坟在身后渐渐远去，前世的痛苦也渐渐消散。沈清辞握紧萧玦的手，嘴角带着笑，走向属于她的，崭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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