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后的第三日，沈府的花园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腊梅枝桠上挂着冰棱，折射出冷冽的光。
沈清晏穿着件宝蓝色的小袄，蹲在回廊下扒拉石子。他手里攥着块打磨光滑的鹅卵石，是昨天姐姐沈清辞给他买的，说要教他在石头上刻字。小家伙手指冻得通红，却学得认真，石头上己经歪歪扭扭刻出了一个“姐”字。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突然传来。沈清晏吓了一跳，手里的鹅卵石“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了回廊外的雪地里。他抬头一看，只见沈清柔穿着身桃红色的袄裙，双手叉腰站在面前，脸色青得像冻住的湖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清柔的声音尖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看到我来了不知道行礼吗？果然是没娘教的野孩子！”
沈清晏吓得往后缩了缩。他怕沈清柔——从他记事起，这位二姐姐就总欺负他，抢他的点心，撕他的画，还会在柳玉茹面前说他的坏话。他攥紧小拳头，小声说：“我……我在刻字，姐姐教我的。”
“姐姐？”沈清柔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狠狠推了沈清晏一把，“谁准你叫她姐姐？她沈清辞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毁了容的怪物！还有你，跟你那个死鬼娘一样，都是丧门星！”
沈清晏年纪小，哪里禁得住她推搡，“扑通”一声摔在雪地里。冰冷的雪灌进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寒颤，手也擦破了皮，渗出血珠。他看着沈清柔狰狞的脸，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却咬着牙没哭出声——姐姐说过，男孩子不能随便哭，要坚强。
“怎么？还敢瞪我？”沈清柔见他不服气，上前就要踩他掉在地上的鹅卵石，“我让你刻！让你学她！我踩碎它，看你还怎么刻！”
“不要！”沈清晏急得爬起来，扑过去要抢石头，却被沈清柔一脚踹在膝盖上，又摔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沈清柔，你在做什么？”
沈清柔回头一看，只见沈清辞快步走过来，身上还带着刚从账房回来的寒气。她心里咯噔一下，却强装镇定：“姐姐，我……我就是和清晏弟弟闹着玩呢。”
“闹着玩？”沈清辞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沈清晏扶起来，拂掉他身上的雪。看到他擦破皮的手和冻红的脸颊，沈清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闹着玩会把人推倒？闹着玩会踹人膝盖？还是说，在你眼里，欺负弱小就是闹着玩？”
沈清柔被问得哑口无言，手指紧紧绞着袄裙的下摆。她昨天被太后召进宫，狠狠骂了一顿，说她“不懂规矩，纵容母亲胡闹，丢尽了沈府的脸”。她一肚子气没处撒，看到沈清晏一个人在花园，就想拿他出气，没想到正好被沈清辞撞见。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清柔的声音开始发抖，“是他先惹我的，他拿石头砸我！”
“我没有！”沈清晏立刻反驳，小脸上满是委屈，“我没有砸她，我在刻字……”
“你还敢狡辩！”沈清柔急了，上前就要去拧沈清晏的脸。
沈清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沈清柔痛呼出声：“沈清柔，你闹够了没有？太后斥责你，是因为你和柳玉茹不知好歹，跟清晏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做错事，就拿一个小孩子撒气，你不觉得丢人吗？”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沈清辞冰冷的眼神，让沈清柔彻底慌了。她用力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只能带着哭腔喊：“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你不过是个毁了容的嫡女，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爹都不管我，轮得到你吗？”
“爹不管你，我管！”沈清辞加重了力道，“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动清晏一根手指头，我就打断你的手！不信你可以试试。”
沈清柔被她眼里的狠厉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欺负我……你和沈清晏都是坏人……我要告诉爹，我要告诉太后……”
“你去告啊。”沈清辞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你看看爹会不会信你，看看太后会不会再护着你这个连小孩子都欺负的东西。”
沈清柔捂着手腕，看着沈清辞护着沈清晏的样子，又气又怕，只能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清辞才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沈清晏的头：“晏儿，没事了，姐姐在呢。”
沈清晏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没掉眼泪。他攥紧沈清辞的衣角，小拳头因为用力而泛白：“姐姐，我刚才好没用，我保护不了你，还被她欺负……”
“傻孩子，”沈清辞心疼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雪水，“你还小，不用保护姐姐，姐姐保护你就好。”
“不行！”沈清晏猛地摇头，小手抓住沈清辞的手，掌心的伤口蹭到沈清辞的皮肤，带来一丝刺痛，“姐姐，我要学武！我要变得很强很强，以后保护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和我！”
他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异常坚定，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软，鼻子有些发酸。前世，她的晏儿就是因为想保护她，才被柳玉茹和沈清柔害死的。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可他却反过来想保护她。
“好。”沈清辞含着泪点头，“姐姐这就给你请最好的教头，教你学武。”
当天下午，林叔就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来到沈府。男子穿着一身旧的禁军铠甲，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他是退役的禁军教头赵武，曾经在战场上立过功，因为腿上受了伤才退役的。
“小姐，赵教头到了。”林叔对沈清辞躬身行礼。
赵武也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赵武，见过沈大小姐。”
沈清辞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沈清晏：“赵教头，这是我弟弟沈清晏。我想请你教他学武，不求他以后能上战场杀敌，只求他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赵武看向沈清晏，小家伙正仰着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带着一丝好奇和坚定。赵武心里暗暗点头，蹲下身，对沈清晏笑了笑：“小家伙，你想学武吗？学武可是很苦的，要早起，要练基本功，还要挨打，你怕不怕？”
沈清晏用力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不怕！我要保护姐姐，再苦我也不怕！”
赵武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有骨气！那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我练！我保证，以后没人能欺负你和你姐姐！”
沈清晏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赵武的手：“谢谢赵教头！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府的练武场变得热闹起来。每天天不亮，沈清晏就跟着赵武起床练基本功——扎马步、练拳脚、挥木剑。小家伙年纪小，体力跟不上，扎马步扎得腿发抖，练拳脚练得手上起了水泡，却从来没喊过一声累，也没哭过一次。
沈清辞每天都会去练武场看他。有时候，她会带着点心和热茶，等他休息的时候给他补充体力；有时候，她会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他笨拙地挥舞木剑，眼神里满是温柔。
有一次，沈清晏练木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木剑掉在地上，磕到了他的膝盖。赵武刚想扶他起来，沈清晏却自己爬了起来，捡起木剑，继续挥舞着。他的膝盖磕破了皮，渗出血珠，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依旧练得认真。
沈清辞看着心疼，走过去想帮他处理伤口。沈清晏却摇摇头，对她笑了笑：“姐姐，我没事。赵教头说，练武就要不怕疼，这样才能变得厉害，才能保护你。”
沈清辞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们晏儿最棒了。但是疼了要告诉姐姐，不能硬撑，知道吗？”
“嗯！”沈清晏重重地点头，又举起木剑，继续练了起来。
夕阳下，小小的身影在练武场上挥舞着木剑，虽然动作还很稚嫩，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片温暖。
她知道，她的晏儿正在慢慢长大，正在慢慢变得强大。而她，也会一首守护在他身边，首到他能真正独当一面，首到所有的仇恨都了结，首到他们能真正安稳地生活在一起。
柳玉茹也好，沈清柔也罢，还有那些想伤害他们的人，以后再也不用怕了。因为她有晏儿，晏儿也有她，他们会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一起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腊梅的香气。沈清辞握紧沈清晏递过来的小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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