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祖庚穿着素色丧服,跪在商王武丁的灵前,指尖攥着父亲遗留的玉琮,指节泛白,三天前,缔造“武丁中兴”的父亲溘然长逝,他这个太子,一夜之间成了商朝的新王。
“大王,该举行登基大典了。”内侍雀的声音低哑,他跟着武丁三十多年,如今眼眶还红着,袖口沾着未干的泪痕。
祖庚缓缓抬头,灵前的烛火映着他年轻却凝重的脸,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先去见王叔。我得跟他说清楚,这王位,从来不是我抢来的,是父亲的遗命。”
王叔祖甲是武丁的次子,也是祖庚一母同胞的弟弟。此刻,他正守在宗庙的青铜鼎旁,指尖着鼎上的饕餮纹,指腹蹭过凸起的纹路,像是在回忆父亲生前对他说过的话。
见祖庚进来,他立刻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却难掩悲伤:“臣弟参见大王。父亲走得急,登基大典的流程,臣弟己经和傅说大人核对过三遍,不会出岔子。”
祖庚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掌心触到弟弟冰凉的袖口,心里一酸:“王叔不必多礼,你我是亲兄弟,何须这么生分?父亲在位时,总说你心思细,能扛事,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你留下帮朕,打理氏族事务,比什么都强。”
祖甲却猛地后退一步,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住眼底的情绪:“大王,臣弟有一事想奏。父亲生前曾说,西岐的铜矿近来产量下滑,让臣去督运打理。如今父亲驾崩,臣想明日就动身,西岐偏远,臣弟走了,也能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免得有人说臣觊觎王位,给大王添麻烦。”
祖庚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指尖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肩线:“西岐苦寒,且有羌人时常骚扰,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孤派三百兵士护你,再让傅说写封手信,西岐的氏族首领看在傅说的面子上,也会多帮衬你。你记住,不管在西岐遇到什么事,都要给孤传信,别一个人扛着。”
祖甲抬头,眼底闪着暖意,重重磕头:“臣弟谢大王!臣弟在西岐,一定好好督运铜矿,绝不让大王失望!”
登基大典当天,朝歌的百姓都涌上街头,挤在夯土路边,手里举着刚摘下的杏花,想让新王沾沾喜气。祖庚穿着玄色王袍,袍角绣着金线日纹,戴着缀满玉珠的王冠,玉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一步步走上宗庙的高台,傅说站在他身边,手里捧着用甲骨刻成的祭文,高声宣读:“惟商王武丁三十九年,子庚承天命,继大统。愿上苍佑我商邦,五谷丰登,西夷臣服,百姓安乐!”
祭文刚读完,台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雀匆匆跑上高台,凑在祖庚耳边低声说:“大王,东夷的夷伯带着几个贵族,堵在宫殿门口,说要议立储之事,还说……还说要立庚丁公子为储。”
祖庚正在整理王冠的丝带,闻言动作一顿:“庚丁?他才十七岁,连氏族的事都没理清楚,怎么当储君?夷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他们进来,朕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道理。”
夷伯带着几个东夷贵族走进大殿,刚跪下就首起身子,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梁上的灰尘:“大王,如今商朝虽强,但鬼方、羌人仍有异动,正是需要强主的时候!庚丁公子是妇好将军的孙子,去年跟着大司马平定淮夷,亲手斩杀了淮夷的小首领,有勇有谋!立他为储,既能安抚东夷百姓,又能稳定朝局,望大王三思!”
祖庚坐在王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甲骨,目光扫过夷伯身后的贵族,见他们都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心里便有了数:“夷伯,立储是王室大事,需占卜问天,还要看氏族们的意见,不能你说立就立。况且庚丁年纪尚轻,还需在氏族里历练几年,现在谈立储,太早了。眼下春耕在即,若是误了农时,百姓们要饿肚子,到时候别说稳定朝局,恐怕还要生民变。你是东夷的首领,该知道春耕对百姓有多重要吧?”
夷伯还想争辩,站在一旁的傅说突然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夷伯,这是去年东夷的春耕报表,有三个部落因为农具不足,误了播种,百姓们己经向王室申请救济粮。您若是真为朝局着想,不如先回去督促东夷的春耕,等农忙结束,再和大王议立储的事,如何?”
夷伯看着傅说手里的竹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悻悻地磕头:“臣遵旨。”
等夷伯走后,傅说叹了口气,伸手抚平祖庚皱起的眉头:“大王,夷伯这是在试探您的底线。东夷占了商朝一半的粮食产量,您得想个办法牵制他们,免得他们日后生事。”
祖庚点了点头,从案几上拿起一块甲骨,用刻刀在上面轻轻划着:“孤知道。明日起,你负责修订氏族律法,规定各氏族的兵力不得超过王室军队的三成,再派专人去东夷督查春耕,顺便看看他们的粮仓,若是有囤积粮食的部落,按律法处置。”
傅说躬身应下,刚要走,就见后宫的女官匆匆跑进来,脸色发白:“大王,不好了!癸姜娘娘和夷姬娘娘吵起来了,癸姜娘娘还把夷姬娘娘推倒在地,摔碎了夷姬娘娘的玉簪!”
祖庚脸色沉了下来:“后宫怎么也这么不省心?传癸姜和夷姬过来。”
夷姬先进来,她是夷伯的女儿,刚入宫半个月,穿着东夷特色的刺绣衣裙,眼眶红肿,手里攥着摔碎的玉簪碎片,一见到祖庚就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大王,臣妾今天去库房领玉制食器,癸姜娘娘说臣妾是东夷来的,不配用王室的器物,还抢了臣妾的食器,把臣妾推倒在地,摔碎了父亲送给臣妾的玉簪……”
话音刚落,癸姜就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她穿着红色宫装,头上插着金步摇,语气满是不屑:“大王,您别听她胡说!是她先抢臣妾的食器,臣妾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她就哭哭啼啼的,分明是想诬陷臣妾!再说了,她一个东夷来的女子,凭什么用王室的玉食器?”
夷姬急得眼泪掉了下来:“你胡说!食器是库房按等级分给臣妾的,是你非要抢!”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祖庚突然一拍案几,吓得殿内的人都跪了下来。
“够了!”祖庚的声音带着怒火,“后宫的器物,都是按位分分配的,谁也不能多占,更不能恃强凌弱!癸姜,你以下犯上,扰乱后宫,罚你禁足三个月,抄写《女诫》二十遍,禁足期间,不许任何人探望。夷姬,你受了委屈,孤赏你一对玉璧,两匹云锦,再让库房给你重新做一支玉簪。”
癸姜没想到祖庚会这么罚她,急得站起来:“大王,臣妾是癸姬姑姑的侄女!癸姬姑姑曾是父亲的妃嫔,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祖庚眼神更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后宫之事,只论规矩,不论出身。若是再敢放肆,休怪孤废了你的位分,把你送回氏族!”
癸姜吓得脸色发白,只能不甘心地磕头:“臣妾遵旨。”
等夷姬走后,祖庚召来负责后宫的女官,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以后后宫的用度、器物,都要登记在册,谁领了什么,领了多少,都要写清楚。若是再有嫔妃闹事,先罚再奏,不必请示朕。你记住,后宫和睦,孤才能安心处理朝政,若是后宫乱了,前朝也会跟着乱。”
女官躬身应下:“奴婢遵旨,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祖庚的统治渐渐稳定下来。他延续了武丁的政策,让傅说修订律法,减轻百姓的赋税;派专人去各地督查农业,推广青铜农具;还让祖甲在西岐扩大铜矿开采,铸造更多的青铜器和兵器。
这天,祖庚正在宗庙占卜春耕的吉凶,雀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染了尘土的信,声音都在发抖:“大王,西岐传来消息,祖甲大人在督运铜矿时,遇到了羌人的袭击,铜矿被抢了一半,还伤了一百多个兵士!”
祖庚赶紧抓过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王叔怎么样了?信里有没有说他有没有受伤?”
雀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信使说,祖甲大人为了保护兵士,亲自拿着青铜钺跟羌人拼杀,手臂受了伤,但不严重。只是铜矿被抢,怕是会影响王室的青铜器铸造。”
祖庚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傅说,你即刻拟旨,派大司马率领五千兵士去西岐,协助王叔平定羌人,一定要把被抢的铜矿夺回来!另外,让太医院派最好的医官去西岐,给王叔治伤,告诉他,孤等着他回来。”
傅说躬身应下,刚要走,就见夷伯带着几个东夷贵族走进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大王,羌人作乱,西岐危急,臣愿率领东夷的三千兵士,跟着大司马去西岐,协助大王平定羌人!东夷的兵士个个勇猛,定能帮大王打赢这场仗!”
祖庚心里清楚,夷伯这是想趁机把东夷的军队插进西岐,扩大势力。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夷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夷伯,多谢你的好意。但王室的军队训练有素,对付羌人绰绰有余,就不劳东夷费心了。你也知道,东夷的春耕还没结束,若是把兵士调走,误了农时,百姓们要饿肚子,朕心里过意不去。你还是回去好好打理东夷的春耕,等农忙结束,孤再设宴招待你,好不好?”
夷伯碰了个软钉子,只能讪讪地退下。傅说看着夷伯的背影,低声道:“大王,夷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得多加防备。”
祖庚点了点头,从案几上拿起一块青铜钺,指尖划过钺刃:“孤知道。你让大司马出发前,先去东夷边境巡查,看看他们的军队有没有异动,若是有,立刻禀报孤。”
大司马率领军队去了西岐后,祖庚又开始忙着处理民间的事。这年春天,洹水流域下了一场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不少村庄被淹,百姓们只能躲在高地的山洞里,靠吃野果充饥。祖庚得知消息后,立刻下令开仓放粮,还派官吏去灾区组织百姓重建房屋。
他亲自去灾区视察,穿着素色的布衣,脚上沾着泥土,走到一个被淹的村庄前,看到一个老农用木盆抱着年幼的孙子,站在倒塌的房屋前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祖庚赶紧走上前,扶住老农的胳膊,声音温和:“老人家,别担心,孤己经让人给你们送来了粮食和帐篷,还有新的青铜农具。等水退了,孤会派工匠帮你们重建房屋,保证让你们在秋收前住上新房。”
老农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看清是祖庚后,赶紧跪下磕头:“多谢大王!多谢大王!要是没有大王,我们这些老百姓,早就饿死了!”
祖庚赶紧扶起他,伸手擦了擦老农脸上的泪水:“老人家快起来,这是孤该做的。你们是商朝的百姓,孤就得护着你们,让你们有饭吃,有房住。”
旁边的百姓们见大王亲自来灾区,还这么关心他们,都围了过来,纷纷磕头:“大王万岁!商王万岁!”
祖庚看着百姓们的笑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住父亲留下的基业,让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不辜负“武丁中兴”的名声。
没过多久,西岐传来捷报,大司马和祖甲联手,不仅平定了羌人,还夺回了被抢的铜矿,甚至俘虏了羌人的首领。消息传到朝歌,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涌上街头,手里举着灯笼,围着王宫庆祝。
祖庚趁机召开贵族会议,在会上,他宣布:“羌人己平,西岐的铜矿将扩大开采,以后各氏族若需青铜器,需向王室申请,由王室统一铸造,不得私自开采铜矿。”
这话一出,大殿里立刻炸开了锅。夷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声音激动得发抖:“大王,私自开采铜矿是祖上的规矩!我们东夷的氏族,每年都要铸造青铜器祭祀祖先,若是由王室统一铸造,耽误了祭祀,祖先会怪罪的!还望大王收回成命!”
其他氏族的贵族也纷纷附和,有的说王室铸造效率低,有的说担心王室偏心,不给自己氏族分配青铜器。祖庚却很平静,等他们吵完,才缓缓开口:“祖上的规矩,是为了让氏族们能安居乐业,不是让你们借着规矩囤积势力。如今西夷虽平,但仍有异动,王室需要更多的青铜器铸造兵器,防备外敌。若是各氏族私自开采铜矿,铸造兵器,万一有人叛乱,谁能抵挡?”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祭祀的青铜器,王室会优先铸造,保证不耽误各氏族的祭祀。若是哪个氏族有紧急需求,只要写申请给傅说大人,傅说大人会立刻安排工匠铸造,绝不会耽误事。你们都是商朝的贵族,该知道王室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
傅说也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大王说得对。这是王室工匠的铸造计划表,每个月能铸造三百件青铜器,足够各氏族使用。而且王室的工匠技艺更好,铸造的青铜器更精美,用来祭祀祖先,也更有诚意。”
贵族们见大王说得有理,又有傅说支持,再加上西岐刚打了胜仗,王室的势力正强,只能乖乖同意。夷伯看着祖庚,心里暗暗佩服,这年轻的大王,看似温和,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比武丁更懂得用柔术掌控局面。
之后的几年里,祖庚继续推行改革。他让傅说修订了更完善的律法,规范了各氏族的行为;让祖甲在西岐建立了更完善的铜矿运输路线,保证了王室的青铜器供应;还派官吏去各地推广新的耕作技术,提高了粮食产量。商朝的国力越来越强,百姓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后宫里,癸姜经过上次的教训,再也不敢骄横。有一次,夷姬的侍女不小心打碎了癸姜的瓷瓶,癸姜不仅没生气,还笑着说:“不过是个瓷瓶,再让库房给我送一个就是,你别担心。”
夷姬知道后,特意带着一盒东夷的蜜饯去看癸姜,两人坐在院子里,边吃蜜饯边聊天,渐渐成了好朋友。
祖庚见后宫和睦,心里也很欣慰。有天晚上,他去后宫看望嫔妃们,看到癸姜和夷姬正在教宫女们织东夷的刺绣,便走过去笑着说:“你们织的刺绣真好看,等织好了,给孤做一件披风,好不好?”
癸姜和夷姬赶紧起身行礼,脸上带着笑意:“臣妾遵旨,一定给大王织一件最好看的披风。”
祖庚三十岁那年,祖甲从西岐回来了。他穿着铠甲,脸上带着风霜,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剑,那是羌人首领的佩剑。祖庚亲自去城门迎接弟弟,看到弟弟黑了、瘦了,却更沉稳了,赶紧上前抱住他:“王叔,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年,辛苦你了。”
祖甲拍了拍祖庚的背,声音带着哽咽:“大王,臣弟不辛苦。西岐的百姓都念着大王的好,说要是没有大王派来的兵士和粮食,他们早就被羌人欺负惨了。臣弟这次回来,还带了西岐的新粮种,产量比以前高两成,明年就能在全国推广。”
两人回到宫殿,聊了整整一夜。祖庚给祖甲倒了杯酒,笑着说:“王叔,孤打算封你为亚相,协助傅说处理朝政。你在西岐的功绩,氏族们都看在眼里,没人会反对的。”
祖甲赶紧磕头:“臣弟谢大王!臣弟一定好好辅佐大王,让商朝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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