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的初夏总带着槐花香，宫道旁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白，十七岁的姬胡齐蹲在树影里，手里攥着片刚摘的槐树叶，正跟内侍小禄比谁吹的叶哨更响。廊下传来太傅祭足的咳嗽声，他慌忙把树叶藏进袖中，拍了拍衣上的落蕊，装作在看蚂蚁搬家。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玩？”祭足拄着拐杖走过来，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片槐花瓣，“桓王陛下临终前嘱咐，让您多学朝政，别学庄王陛下总往市集跑，如今诸侯势力越来越大，您要是没点手段，将来怎么撑住周室？”
姬胡齐挠了挠头，从袖里摸出片干净的槐树叶递过去：“太傅，您试试，这片叶子吹出来的声儿最亮。再说了，我爹往市集跑，不也把洛邑治理得好好的？百姓有饭吃，诸侯不闹事，这不就够了？”
祭足接过树叶，却没吹，只是叹了口气：“殿下，如今不一样了。庄王陛下在时，郑伯、秦侯还肯给周室面子，可现在郑伯刚去世，他两个儿子为了争位打得不可开交，齐国又在东边崛起，齐桓公想当诸侯霸主，咱们要是不抓紧些，怕是连共主的名头都保不住了。”
姬胡齐眨了眨眼，这些争霸、争位的事，他听着就头大，倒不如市集里卖的槐花糕来得实在。可看着祭足严肃的脸，他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太傅，我这就跟您去御书房看奏疏。”
御书房的案上堆着三卷竹简，最上面一卷是齐国送来的，说齐桓公想召集诸侯会盟，希望周室能派人参会，给个霸主的名分。祭足把竹简推到姬胡齐面前：“殿下您看，齐国这是明着要借周室的名头压其他诸侯，您要是答应了，就是承认他的霸主地位；要是不答应，齐国说不定就会联合其他诸侯来为难咱们。”
姬胡齐拿起竹简，慢悠悠地读着，手指还在案上敲着节拍。过了半晌，他突然抬头：“太傅，咱们派个人去参会不就行了？既给了齐国面子，又不用咱们费力气。对了，让谁去好呢？最好是会喝酒的，听说齐国的酒特别香，别给咱们周室丢了脸面。”
祭足愣了愣，倒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原本以为这年轻殿下会纠结名分，没想到竟这么干脆。他琢磨了片刻，点头道：“殿下说得有道理。派上大夫宰孔去正好，他既懂礼仪，又能说会道，还确实能喝几杯，定能应付齐桓公。”
没过多久，周庄王病重，姬胡齐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弥留之际，周庄王拉着他的手，气息微弱：“胡齐，爹没让周室变强，却也没让它变弱。以后……别硬争，别瞎闹，顺着势头走，守住百姓安稳，就够了。”话落，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公元前682年，姬胡齐在洛邑登基，是为周釐王。登基大典办得简单，没有铺张的宴席，只请了洛邑的几位老臣，御膳房端上来的也只是粟米粥、麦饼，还有一碟刚蒸好的槐花糕，那是姬胡齐特意让厨子做的，说“登基也得吃点顺口的”。
大典刚结束，就有人来报：郑国内乱平定了，郑厉公姬突杀了弟弟姬忽，夺回了君位，想派人来洛邑，求周室给个正统的名分。祭足皱着眉道：“郑厉公是弑弟夺位，要是给了他名分，岂不是鼓励诸侯作乱？”
姬胡齐正拿着块槐花糕啃得香，闻言抬起头：“太傅，不给名分又能怎样？郑厉公己经占了郑国，咱们要是不承认，他说不定就会投靠齐国，到时候咱们连郑国这个旧友都没了。不如就给个名分，再让他送些郑国的麦种来，洛邑的麦子该换种了，去年的收成可不太好。”
祭足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没过多久，郑厉公的使臣就来了，不仅送了十车麦种，还带了两百匹郑国的细布。使臣跪在殿上，恭敬地说：“我家主公说了，以后郑国定当遵奉天子，每年都给周室进贡，只求陛下能认主公的君位。”
姬胡齐笑着摆手：“使臣快起来。郑厉公能平定内乱，让郑国安稳下来，就是好事。朕这就下旨，承认他的君位。对了，你们郑国的麦饼做得好，下次来能不能带些师傅来，教御膳房做做？”
使臣愣了愣，随即笑道：“陛下放心，下次臣一定带麦饼师傅来！”
送走郑国使臣，祭足忍不住夸赞：“陛下这招顺水推舟，既得了实惠，又稳住了郑国，比老臣想得周全。”
姬胡齐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都是我爹教的，他说百姓要的是吃饱饭，诸侯要的是面子，咱们顺着来，大家都高兴。”
日子刚安稳没几天，齐国的使臣又来了，说齐桓公己经召集了宋、鲁、陈、蔡西国诸侯，要在葵丘会盟，特意请周釐王派宰孔去主持仪式，正式封齐桓公为诸侯霸主。
祭足有些担忧：“陛下，要是封了齐桓公为霸主，以后诸侯们怕是都听他的，不听咱们的了。”
姬胡齐正蹲在宫苑里，看小禄种刚送来的郑国产麦种，闻言头也不抬：“听他的就听他的呗，只要他不打洛邑的主意，不抢百姓的粮食，当个霸主也没什么。再说了，咱们派宰孔去，还能让他多给周室送些齐国的鱼干，去年冬天洛邑的鱼干贵得很，百姓们都吃不起。”
宰孔临行前，姬胡齐特意把他叫到御书房，塞给他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朕给齐桓公准备的贺礼，一块洛邑的玉佩，还有两罐槐花香酒，你跟齐桓公说，要是他能让诸侯们每年多给周室送些粮食，朕以后每年都给他送槐花香酒。”
宰孔哭笑不得，却还是把布包收下了。没过多久，葵丘会盟的消息传回来：齐桓公见周室不仅派人参会，还送了贺礼，十分高兴，当场承诺会让诸侯们每年多给周室进贡一千石粟米，还说以后要是周室有难，齐国第一个出兵相助。
祭足拿着奏报，笑得合不拢嘴：“陛下，您这两罐槐花香酒，换来了一千石粟米，太值了！”
姬胡齐却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那酒挺好喝的，想让齐桓公也尝尝，没想到还能换粮食，真是意外。”
姬胡齐不像周庄王那样总往市集跑，却也常派小禄去市集打听消息，看看粮价涨没涨，百姓们有什么需求。这天，小禄从市集回来，一脸愁容：“陛下，最近洛邑城外的农户都在愁，说是今年的雨水太多，麦子都快烂在地里了，要是再不晴，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完。”
姬胡齐正坐在廊下，用槐树叶吹着小调，闻言立刻停下：“雨水太多？那得想办法排水啊！咱们宫苑里不是有几个懂水利的老工匠吗？让他们去城外，教农户们挖排水沟，再让御膳房每天给工匠们送两顿热饭，可别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
小禄连忙去安排。没过几天，他又回来禀报：“陛下，老工匠们说，城外的沟渠太浅，得挖深些才能排水，可农户们没工具，挖得太慢了。”
姬胡齐想了想，让人把宫库里存放的旧铁铲、木锹都拿出来，分发给农户们：“那些旧工具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农户们用，能多救些麦子是些。”
农户们有了工具，又有老工匠指导，很快就挖好了排水沟。几天后，天放晴了，麦子保住了。收割那天，几个农户代表特意带着新收的小麦，来到宫门口，想送给姬胡齐。
姬胡齐听说后，特意换上便服，出宫见他们。为首的老农捧着一把金黄的麦粒，激动地说：“陛下，要是没有您派来的工匠和工具，咱们今年的麦子就全烂了！这点新麦，您一定要收下，尝尝咱们的心意。”
姬胡齐接过麦粒，放在手里捻了捻，笑着说：“大爷，这麦粒长得真好，肯定能磨出好面粉。不过朕不能白要你们的麦子。这样吧，你们把新麦磨成面粉，送到御膳房，朕让厨子给你们做麦饼，咱们一起吃。”
当天中午，宫门口的空地上摆了几张桌子，御膳房的厨子用新麦面粉做了热腾腾的麦饼，还熬了粟米粥。姬胡齐和农户们围坐在一起，吃着麦饼，聊着天。老农咬了口麦饼，笑着说：“陛下，您做的麦饼真好吃，比咱们家做的还香。”
姬胡齐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朕做的，是御膳房的厨子做的，不过下次朕让他们教你们，咱们一起做更好吃的麦饼。”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洛邑，百姓们都说：“咱们的釐王陛下，是个肯跟百姓一起吃麦饼的好天子！”
诸侯们听说后，也对姬胡齐多了几分敬重，连郑国、齐国都主动增加了进贡的数量，说“不能让肯跟百姓吃麦饼的天子受委屈”。
这天，姬胡齐正在御书房看农户们送来的新麦种植奏报，内侍进来禀报：“陛下，燕国的使臣来了，说燕国被山戎攻打，想请周室派兵支援。”
祭足皱着眉道：“陛下，周室的兵力不足，要是派兵去救燕国，洛邑就空虚了。”
姬胡齐放下奏报，想了想：“咱们不用派兵，派个人去齐国就行，让宰孔去见齐桓公，跟他说燕国是周室的属国，要是燕国被山戎灭了，山戎下一步可能就会攻打齐国，让他出兵去救。”
宰孔领命去了齐国。果然，齐桓公听说山戎可能会攻打齐国，立刻派兵去救燕国，很快就把山戎打退了。燕国国君感激不己，不仅派人给周室送了五十匹战马，还亲自来洛邑朝见姬胡齐，说“多谢陛下指点，救了燕国”。
姬胡齐笑着说：“燕侯不用谢朕，要谢就谢齐桓公，不过你要是真想谢朕，就送些燕国的栗子来吧，听说燕国的栗子又大又甜，朕还没吃过呢。”
燕侯连忙答应：“陛下放心，臣回去后，立刻派人给您送最好的栗子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室在姬胡齐的治理下，虽然没有变得强大，却过得安稳。百姓们有饭吃，诸侯们不闹事，连洛邑的市集都比以前更热闹了。市集里的小贩们，还特意做了种新点心，用槐花粉和新麦面粉做的，取名叫釐王糕，说“吃了釐王糕，日子节节高”。
这天，姬胡齐让小禄去市集买些釐王糕回来。小禄很快就买了一盒，递给姬胡齐：“陛下，您看，这就是釐王糕，上面还印着您的名字呢。”
姬胡齐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槐花香和麦香。他笑着对祭足说：“太傅，您也尝尝，这釐王糕做得真不错，咱们周室不用当什么霸主，只要百姓们能天天吃到这样的糕，朕就心满意足了。”
祭足接过釐王糕，咬了一口，眼眶有些：“陛下，您虽然没让周室复兴，却让周室安稳了下来，让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这比当霸主更重要。”
姬胡齐点点头，又拿起一块釐王糕，递给小禄：“小禄，你也吃，咱们一起吃，一起盼着洛邑的日子越来越好。”
窗外的槐树上，几只小鸟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槐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撒了一地碎雪。姬胡齐看着窗外的景象，又咬了口釐王糕，心里想着：祖父想硬拼，父亲想务实，而他，只想顺着势头走，让百姓们能安稳地吃麦饼、吃釐王糕，或许这样，才是周室在乱世里最好的活法。
夜色渐深，姬胡齐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釐王糕。他想起白天农户们的笑脸，想起市集里小贩们的吆喝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知道，未来还会有诸侯争霸，还会有战乱风险，但只要他守住“顺势而为、百姓为先”的心思，就一定能让周室继续安稳下去，让这东周的烟火气，一首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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