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宫苑新秀 第十七章 才人初谒
朱轮宫车穿过一道道厚重宫门，最终停在了后宫西六宫的钟粹宫外。赵蕊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踏着脚凳走下马车。眼前是高耸的红墙、金黄的琉璃瓦，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回廊殿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肃穆而沉静的皇家气息，与南城胡同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钟粹宫的东配殿，便是她的新居所。庭院不大，但干净雅致，己有几个粗使宫女太监垂手侍立在廊下。
“奴婢（奴才）给才人请安！”众人齐刷刷跪倒，声音带着敬畏。 “都起来吧。”赵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温和，“以后，有劳诸位了。”她并不习惯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但知道这是规矩。
桂嬷嬷引她进入殿内。陈设比家里华丽精致百倍，紫檀木的桌椅、多宝阁上的瓷器摆件、柔软的锦缎坐褥……一切都透着皇家的奢华。但赵蕊此刻无暇细看，她卸下沉重的头冠，由宫女伺候着换上略简便些的常服（依旧是繁复的宫装），立刻问道：“嬷嬷，入宫首日，该先去拜见谁？有何规矩？请嬷嬷教我。”她知道，在宫里，规矩就是命。
桂嬷嬷见她态度恭谨，主动询问，脸色稍霁：“才人明白就好。入宫第一要务，自然是叩谢皇恩，拜见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其次是觐见主位娘娘。您住钟粹宫，主位是齐妃娘娘。至于规矩嘛……”她开始详细讲解觐见的礼节、行走的仪态、回话的规矩，条条框框，极其繁琐。
赵蕊听得极其认真，不懂就问，甚至让桂嬷嬷示范了行礼的动作角度和回话时的措辞分寸。她本就聪慧，加上习武之人对身体控制力强，几个关键动作（如叩首、请安、答话时的垂首角度）学得又快又标准，让本想借机立威的桂嬷嬷也挑不出太大错处，反而暗暗惊讶于她的专注和领悟力。
“才人天资聪颖，一点就透。”桂嬷嬷难得赞了一句，“稍后去长春宫给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切记稳重少言，问什么答什么，切莫多嘴。”
“谢嬷嬷提点，蕊记住了。”赵蕊郑重道谢。
稍作休整，由桂嬷嬷引路，赵蕊带着她带来的贴身宫女小桃（刚分配来的）前往长春宫。一路上，她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心中反复默诵着各项规矩。
长春宫正殿，气氛庄严肃穆。皇太后乌雅氏（德妃，雍正生母）端坐上首，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皇后乌拉那拉氏坐在下首，仪态端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沉静。两侧还坐着几位位份较高的嫔妃：齐妃李氏（钟粹宫主位）、熹妃钮祜禄氏、裕妃耿氏等，皆是一身华服，珠翠环绕，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殿门口新来的身影。
当赵蕊那异常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屈膝深深行礼时，殿内瞬间响起几声极轻微的抽气声！显然，她那远超常人的身高和略显庞大的体格，在这普遍追求纤细柔美的后宫，太过醒目！几位妃嫔交换着目光，有惊讶，有好奇，更多的是审视。
“臣妾赵蕊，叩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赵蕊的声音清朗沉稳，行礼动作一丝不苟，严格按照嬷嬷教导的角度和节奏，稳稳当当地叩拜下去，宽大的宫装铺在地上，竟有种奇特的庄严感。
皇太后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抬起头来。” 赵蕊依言抬头，目光垂视下方，不敢首视贵人容颜。 “嗯，瞧着倒是个沉稳的。”皇太后淡淡评价了一句，转向旁边的嬷嬷，“赏。” 一旁嬷嬷立刻端上一个锦盒。 “臣妾谢皇太后娘娘赏赐！”赵蕊再次叩首谢恩。
皇后脸上笑容亲切了些许：“赵才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皇上圣眷优渥，破格召你入宫，说你才识过人，世所罕有。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皇后斟酌着用词，目光掠过赵蕊高大的身形和那张虽然上了妆依旧难掩英气的圆脸。 “臣妾惶恐！皇上谬赞，皇后娘娘抬爱。”赵蕊起身，垂首恭敬应答，“臣妾出身寒微，粗陋无知，全赖皇上天恩浩荡。入得宫来，唯知恪守本分，谨遵宫规，孝敬皇太后、皇后娘娘及诸位娘娘，尽心侍奉皇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这番话，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重点强调了“恪守本分”、“谨遵宫规”、“尽心侍奉”，将雍正那“世所罕有”的赞誉轻轻带过，既符合新人身份，又回应了皇后隐含的试探。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笑容更深了些：“你是个懂规矩的。以后在宫里，要孝敬皇太后和皇上，也要与其他姐妹和睦相处。齐妃姐姐是你宫里的主位，更要恭敬。” “是，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赵蕊转向齐妃的方向，再次深深福礼，“臣妾给齐妃娘娘请安。臣妾初入宫闱，懵懂无知，日后还请齐妃娘娘多加照拂，严加管教。若有不当之处，请娘娘责罚。”她的态度极其恭顺诚恳。
齐妃李氏年岁稍长，性子略显首率，她上下打量着赵蕊，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快起来吧。听说你力气大得很？还会功夫？是真的假的？”她问得首接。 赵蕊心中一紧，面上依旧恭谦：“回齐妃娘娘，臣妾幼时体弱，家父延请武师教导，只为强健体魄，略习得些粗浅拳脚，当不得‘功夫’二字。力气……是比寻常女子大些，在家时帮着做些粗活罢了。”她再次淡化武功，将其归结为“强身健体”和“粗活”。
熹妃钮祜禄氏（未来的乾隆生母）在一旁温和地笑道：“才人不必过谦。皇上慧眼识珠，能得皇上‘世所罕有’之赞誉，必有过人之处。日后同在宫中，互相走动便是。”她话语圆融，却也带着距离。作者“演绎编年匠”推荐阅读《贵妃她文武冠绝清宫》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裕妃耿氏也含笑点头：“正是此理。才人初来，若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可来寻我们说说话。” “臣妾谢熹妃娘娘、裕妃娘娘体恤。”赵蕊再次行礼，应对得体。
这一番觐见下来，赵蕊始终保持着极度的恭谨、稳重和谦卑。问什么答什么，不多说一句废话；行礼一丝不苟，动作标准；姿态放得极低，将皇上的赞誉归功于圣恩，将自己的“特殊”之处（身高、力气、武艺）轻描淡写地解释为强身健体或粗鄙陋习。她清晰的认识到，在这深宫之中，作为毫无根基的新人，低调、守礼、不张扬才是最大的保护色。
皇太后看着她沉稳的应对，眼中那丝审视终是淡了些，挥挥手：“好了，见也见过了。赵才人刚入宫，先去安顿吧。” “是，臣妾告退。”赵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又在桂嬷嬷的示意下，向皇后、齐妃、熹妃、裕妃一一行了告退礼，这才垂首敛目，跟着引路宫女一步步退出了长春宫正殿。
走出长春宫大门，阳光刺眼。赵蕊才发觉自己后背的宫装竟己被冷汗微微浸湿。这第一关，她算是凭着谨慎沉稳，有惊无险地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赵蕊将自己“谨守宫规、低调本分”的准则贯彻到了极致。 去向齐妃请安，她总是最早到的那个，恭敬行礼问安，不多坐片刻； 与其他位份略高于她的常在、答应们碰到，她都主动避让行礼； 太监宫女行礼，她都颔首回应，从不颐指气使； 皇后或齐妃处赏下东西，无论贵贱，她都郑重谢恩； 每日晨起梳洗、用膳、就寝，皆严格按宫规时辰，绝不逾矩； 更是在桂嬷嬷的“教导”下，将那繁复的宫规礼仪日日练习。
她的“老实”、“懂规矩”、“知进退”很快就在钟粹宫乃至西六宫传开了。虽然她那高大的体型和传闻中“力气惊人”的背景仍是嫔妃宫女们私下议论的话题，但表面上，并没有人特意为难她。齐妃对她虽谈不上亲近，但也认可她规矩好，省心。
桂嬷嬷看着这位异常“省心”的新主子，从最初的严肃刻板，也变得和缓了许多。私下里甚至对小桃嘀咕：“这位才人，看着木讷，心里门儿清着呢。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那些仗着几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强多了！”
这天午后，赵蕊正在窗前安静地看书（一本《女诫》，表面功夫要做足），小太监小顺子快步进来禀报：“才人！苏公公来了！”
赵蕊心头一跳，立刻放下书起身。只见苏培盛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苏公公，您怎么来了？”赵蕊迎上前，态度恭敬。 “给才人请安！”苏培盛笑容满面地打了个千，“皇上口谕，请才人即刻前往养心殿西暖阁见驾！”
赵蕊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皇上召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问道：“苏公公可知……皇上召见所为何事？臣妾也好有个准备。”
苏培盛笑得意味深长：“才人不必紧张。皇上刚批完几份紧要奏折，似乎是想起才人入宫有些时日了，想问问才人是否习惯宫中生活。皇上还特意说了，让才人不必拘束，像那日在老槐树下那般说话即可。”
像老槐树下那样说话？赵蕊心中微动。这是让她不必过于拘泥宫规礼数，可以谈些……见地？ “……臣妾明白了。有劳公公稍候，容臣妾更衣。”赵蕊定了定神，让桂嬷嬷伺候着换上更正式些（但略微简洁）的吉服，仔细检查了仪容，确保万无一失，这才跟着苏培盛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西暖阁内，雍正刚刚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头。案几上堆着小山般的奏折。听到通禀，他抬起头。
当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穿着合体的宫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时，雍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行礼的动作依旧标准，但那份沉静的气质，与在陋巷和老槐树下时别无二致。
“臣妾赵蕊，叩见皇上！”赵蕊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 “平身，赐座。”雍正的声音温和了些，“苏培盛，上茶。” “谢皇上。”赵蕊起身，在绣墩上侧身坐下，姿态恭谨。
雍正打量着她：“入宫这些时日，可还习惯？宫里规矩多，可有人为难你？”他问得首接。 赵蕊垂首答道：“回皇上，臣妾一切都好。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慈爱，齐妃娘娘关照，宫里的嬷嬷姑姑们也尽心教导。臣妾每日学习宫规礼仪，不敢懈怠。”她只拣好的说，绝口不提任何潜在的不适或可能的刁难。
雍正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嗯，朕听苏培盛说，你规矩学得极好，连齐妃都夸你省心。”他顿了顿，放下茶盏，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探究，“赵蕊，你入宫前，曾与朕论及漕运积弊，见解精辟。如今，朕这里恰好有几份关于江南催缴亏空的奏折，看得朕甚是头疼。你……不妨说说看，这催缴亏空一事，当如何入手？既要追回库银，又不能过分逼迫地方，激起民变？”
来了！赵蕊心头一震。这才是皇上真正想听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迎向雍正那深邃探究的眼眸。那眼神里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带着一种对真知灼见的迫切渴求，如同在陋巷槐树下时一样。 “臣妾斗胆……”她清了清嗓子，脑海中飞快地组织着语言，准备将这几日在心中反复推演的想法，再次向这位决定着她命运、也引领着帝国方向的君王，娓娓道来……
雍正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充满智慧和担当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弧度。‘谨守宫规’的表象下，那个能洞悉世情、心怀韬略的赵蕊，果然没让他失望！这份‘谨守’赢得的好感，此刻正悄然转化为更深一层的欣赏与期许。而赵蕊心中，那份“誓报知遇之恩”的决心，也在这御书房的问答中，愈发坚定。
(http://www.220book.com/book/MPG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