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 御园拾翠
初夏午后，御花园里草木葱茏，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点。赵蕊独自一人漫步在蜿蜒的石子小径上，难得享受片刻的清闲。她刚从齐妃处请安回来，顺便帮一位低位嫔妃看了份家书（那位嫔妃识字不多），心里还琢磨着下午要帮皇上核对的那份漕运新船图纸。她穿着皇上赏的松江棉布做的常服，清爽利落，步子迈得稳当又轻快。
走着走着，她被牡丹圃里一株开得格外硕大艳丽的魏紫吸引了。那花瓣层层叠叠，色泽深紫近墨，在阳光下仿佛有流光转动。 “真漂亮……”赵蕊忍不住驻足，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些细细观赏。她不懂太多风雅，就是单纯觉得这花长得精神，看着心里舒坦。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摸那厚实的花瓣。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喜欢牡丹？” 赵蕊的心猛地一跳！这声音是…… 她立刻转身，果然看见雍正一身石青色常服，只带着苏培盛，正背着手站在几步开外的另一条小径上，目光落在她……和她面前那朵魏紫上。
“皇上！”赵蕊赶紧屈膝行礼，“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惊扰圣驾，臣妾罪过！” “起来吧。”雍正走近几步，语气平和，目光却在她脸上扫过，看到她眼神里还残留的一点对那花朵的纯粹喜爱。“朕也是随意走走。这魏紫开得确实不错，是花匠们精心培育的贡品。”
赵蕊起身，恭敬地垂手站好：“是，臣妾见识浅薄，只是觉得它开得热闹，看着心里高兴。”她老老实实地说出感受。 雍正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回答，倒是很“赵蕊”。“嗯，花开花落，顺其自然，看着舒心便好。”他随口应着，目光却自然地落到她刚才微微弯腰时，衣袖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泥土痕迹上。
“方才在做什么？衣角沾了泥。”他问道，语气很平常，像闲聊。 赵蕊低头一看，果然袖口蹭了一点灰土，大概是刚才在齐妃宫里帮着搬了下花盆（力气大这点总被“物尽其用”）不小心沾到的。“回皇上，臣妾方才在齐妃娘娘处，娘娘挪动花盆，臣妾搭了把手。”她解释道，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皇上面前衣冠不整了。
“嗯。”雍正应了一声，没多问。他看着赵蕊那张圆润的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还有那双总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睛，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目光移向她刚才想触碰的那朵魏紫，忽然道：“牡丹娇贵，花瓣经不得大力触碰。喜欢看，便多看几眼。”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花，可赵蕊心里却微微一动。皇上……这是在提醒她动作要轻些？还是……在关心那花？抑或两者都有？ “是，臣妾记下了。”她低声应道。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花香和草木的气息。雍正的目光掠过赵蕊，看向不远处的池塘边几株芍药，随口道：“陪朕走走吧。” “是。”赵蕊连忙应声，落后雍正半步，跟在他身侧。
两人沿着小径，在花木掩映间慢慢走着。苏培盛识趣地拉开几步远的距离跟着。 沉默了片刻。 “前日那份漕运新船的图纸，你看得如何了？”雍正开口问道，话题自然转向了公务。这是他最熟悉的领域，也是最能让他忽略心头那点异样的领域。 “回皇上，臣妾仔细看了。”赵蕊立刻打起精神，“图纸画得很精细，船型设计也考虑了运载量和稳定性。只是……臣妾有些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雍正脚步未停。 “臣妾觉得，图纸上所绘的船船舱内部隔板用料似乎过于厚重了。”赵蕊斟酌着词句，“虽是为了增强船体强度，但无形中增加了船身自重，也挤占了部分储粮空间。臣妾在想，能否借鉴一些沿海渔船的龙骨设计？他们用坚韧的硬木做龙骨框架，配以相对轻薄的舱板，既保证了坚固，又减轻了重量。若能请几位经验丰富的造船老匠人一同参详，或能找到更优的方案？”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雍正的侧脸。
雍正听着，脚步略微放缓。他侧头看了赵蕊一眼，眼神里有欣赏，也有思索。“嗯，言之有理。自重和载量，确需平衡。你这想法，作者“演绎编年匠”推荐阅读《贵妃她文武冠绝清宫》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倒是从实用出发，不拘泥于图纸定式。回头让工部的人召集几个老匠人来议一议。” “是，皇上圣明。”赵蕊松了口气。
又走了一段，小径旁有几株开得正盛的粉芍药，枝叶舒展，花姿绰约。 雍正脚步微顿，目光落在那片粉霞上，忽然问道：“你觉得这芍药如何？”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不像是在问花，倒像是在找话题聊点别的。 赵蕊愣了一下，看了看芍药，又看看雍正，老实回答：“回皇上，花开得很好……很热闹。”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是……臣妾觉得牡丹更沉稳些，芍药……瞧着娇弱了点。”她这是纯粹凭个人喜好说的，说完才觉得有点冒失，毕竟皇上可能喜欢芍药呢！
雍正听了她的评价，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这回答，果然很“赵蕊”。喜欢“沉稳”、“热闹”的。“嗯，牡丹花王，芍药花相，各有风姿。”他淡淡点评了一句，目光却不经意扫过赵蕊因为走路而微微泛红的圆润脸颊和那挺拔的身姿。她走路的样子，就透着股沉稳劲儿。
就在这时，一阵稍强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花粉。赵蕊正跟在雍正身侧稍后的位置，几粒细小的花粉和尘土被风卷着，正好扑向她的口鼻。 “唔……”赵蕊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偏头，抬手捂住了口鼻，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睛也微微眯了一下。这纯粹是花粉呛到的自然反应。
前面走着的雍正却几乎是立刻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 “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目光锐利地落在赵蕊捂着口鼻的手上。“可是哪里不适？还是被什么冲撞了？”他眼神瞬间扫视西周，带着帝王的警惕。
赵蕊被他这迅速的反应和突然凝重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连连摇头：“没…没事的，皇上！就是刚才一阵风，吹了些花粉尘土，呛了一下，不碍事的！”她有些窘迫，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动静竟惊动了圣驾。
雍正看着她确实只是鼻子微红，眼睛被呛得有点（并无红肿异样），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但眉头还是微蹙着，带着点责备，更像是……关切？ “风尘之地，注意些。”他看着赵蕊，声音低沉了些，“身子骨要紧，别大意。”
这句“身子骨要紧”，瞬间触动了赵蕊的心弦。她想起皇上之前特意赏布做衣服，叮嘱她别穿湿衣，以及那次脱口而出的“底子要紧”……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比刚才那阵风还快。她鼻子微酸，不是因为花粉，是因为这份细碎却真实的关怀。 “是……谢皇上关怀……臣妾记住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雍正看着赵蕊微微低垂的圆润脸庞，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了。不过是呛了点灰尘……他何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他迅速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移开目光，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嗯。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说完，便转身，带着苏培盛，沿着另一条小径快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赵蕊站在原地，首到雍正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深处，才缓缓抬起头。她望着皇上离开的方向，胸腔里的那颗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刚才那一瞬…… 皇上几乎是立刻转身，眼神里的急切和紧张…… 那句“身子骨要紧”…… 还有那带着责备却分明是关怀的语气……
这些细小的片段，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荡起一圈圈名为悸动的涟漪。这感觉，远远超越了单纯的君臣之礼，或是君王对臣下的体恤。它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如此清晰。 “皇上……”她低低地唤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那点蹭脏的泥土痕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帝王关切的目光。 她看着眼前繁花似锦的御花园，阳光依旧明媚，心底却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因那不经意流泻的关切而悄然萌发的、带着甜涩滋味的种子。这份情愫，如同御苑深处悄然探出的新芽，在无人察觉处，静静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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