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卷：情愫渐浓 第二十五章 同游叙柔
初夏的午后，养心殿西暖阁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未散尽的君臣议事后的严肃气息。雍正刚批完一批关于山东旱情的急报，放下朱笔，捏了捏有些发酸的眉心。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地砖上，形成一片片温暖的光斑。
他抬眼，看见赵蕊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小案旁，全神贯注地在一张巨大的图纸上勾画标注着什么。那是工部呈上的最新海运漕船结构改良图，他特意叫她来一起参详。她穿着那身熟悉的靛青色棉布练功服，袖子为了方便做事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线条结实流畅的小臂。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圆润而沉静。
雍正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份在朝堂上与老臣们据理力争、在御书房与他剖析积弊的锐利似乎沉淀了下来，只剩下纯粹的投入与认真。这种反差总是让他……莫名地觉得熨帖。他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她看牡丹的样子，那份单纯的喜爱，还有不小心被花粉呛到时，自己那瞬间绷紧的心弦……
“赵蕊。”他开口唤道，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赵蕊立刻停下笔，抬起头：“皇上，臣妾在。” “这些图纸，看得怎么样了？”雍正问道，目光落到她手边的图纸上。 “回皇上，大致理清了。”赵蕊起身，将图纸小心地捧过来几步，在御案旁展开一角，指着上面几处标注，“工部采纳了臣妾之前的建议，龙骨结构做了优化，用了更坚韧的柞木替换了部分厚重的柏木隔板，初步估算能减重一成有余，腾出的空间刚好可以多装载五十石粮食。还有这里，船船舱通风口的设计也改进了，加了可调节的百叶，应对海上风向多变的情况。”
雍正顺着她的指点看去，微微颔首：“嗯，不错。能做到减重增载，又兼顾通风，工部这次用心了。你提出的方向很好。”他顿了顿，看着赵蕊因专注工作而泛着红晕的脸颊，“这些天为了这些图纸，耗费了不少心神吧？”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不敢言辛劳。”赵蕊恭敬地回答，但眼神明亮。 雍正站起身，绕过御案：“走。” “啊？”赵蕊一愣，没反应过来。
“去御花园走走。”雍正语气随意，仿佛只是临时起意，“看了半天图纸，眼睛也乏了。活动活动筋骨。”他没等赵蕊回答，便率先向殿外走去。
苏培盛立刻跟上，赵蕊也赶忙放下图纸，整理了下衣袖，快步跟上。她心里有些诧异，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皇上主动邀她同游？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
初夏的御花园，草木葱茏，花香馥郁。雍正没有走向上次偶遇的牡丹芍药圃，而是沿着一条较为僻静的碎石小径，走向一处地势略高、视野开阔的临溪亭。溪水潺潺，带来一丝清凉。
两人并肩走着，雍正步履从容，赵蕊落后半步。苏培盛和随行的太监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上次看你教那些宫女们练功夫，那招‘沉肩坠肘旋腕脱缚’，颇有些意思。”雍正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朕闲暇时也练练，确有效用。”他这话像是闲聊，又像是分享。
赵蕊有些惊喜：“皇上也练了？感觉如何？” “嗯，对付些毛手毛脚的，足够用了。”雍正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这身手，寻常几个大汉怕是近不了身吧？”
“臣妾这点粗浅功夫，不过是强身健体，自保有余罢了。”赵蕊笑道，在轻松的环境下，语气也自然了许多，“真要论起来，皇上才是文武兼备。臣妾听说皇上年少时骑射功夫也是极好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雍正摆摆手，话虽这么说，但被人提及当年的意气风发，眼神还是亮了一下，“如今也就能在围场里活动活动筋骨了。”他侧头看了赵蕊一眼，“你呢？除了教宫女们，自己还常练吗？”
“每日卯时三刻，雷打不动。”赵蕊回答得很干脆，带着习武之人的那份坚持，“习惯了。” “好习惯。”雍正赞许地点点头，“有个好体魄，比什么都强。你看那些酸腐文人，整天捧着药罐子呻吟，能成什么事？”他言语间流露出对实干和健康的推崇。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临溪亭。亭子建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脚下溪水叮咚，西周树木环绕，很是清幽。雍正率先步入亭中，在石凳上坐下。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谢皇上。”赵蕊依言坐下。
微风拂过，带着的水汽和草木清香，吹动了赵蕊鬓角的几缕碎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那张圆润的脸庞显得格外明亮柔和。她安静地坐着，身姿依旧挺拔，目光清澈地望着亭外的溪流。
雍正看着这一幕，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悄然浮起。她在他面前，时而沉静睿智如谋士，时而利落干脆如武士，时而又像眼前这般，带着一种纯粹的自然气息。这种多面的鲜活，比后宫那些一味柔顺或娇媚的面孔，更让他觉得……真实，也更有吸引力。
“这地方，倒比养心殿里舒服些。”雍正开口，语气放松了些，“少了些烦心事。” “是，此处清幽自在。”赵蕊应道，目光也放松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短暂的沉默。只有溪水声和偶尔的鸟鸣。 雍正的目光落在赵蕊挽起的衣袖上，那结实的小臂线条流畅有力。他忽然问道：“练武辛苦，可曾受过伤？” 赵蕊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老实回答：“回皇上，早年刚学的时候，扭伤脚踝、磕碰淤青是常有的。师父常说，不受点皮肉苦，筋骨不成型。后来掌握了力道，就很少了。”
“嗯，吃得苦中苦。”雍正点头表示理解，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不过也得小心。有些旧伤暗疾，年轻时不显，上了年纪就找回来了。”这话语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更像是一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皇上教诲的是，臣妾记住了。”赵蕊心头一暖，低声应道。她能感觉到，皇上此刻的关心，并非帝王的客套，而是实实在在的。
又一阵稍强的风吹过，亭角的几片树叶打着旋落下。 “起风了。”雍正站起身，“这亭子临水，风大些。走吧，前面那片石榴林花正开得热闹，去瞧瞧。” “是。”赵蕊也连忙起身。
就在赵蕊转身欲跟随雍正步出亭子时，或许是因为坐久了腿有些发麻，又或许是石阶湿滑，她脚下竟一个不稳，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朝旁边踉跄半步！ “唔…”她轻哼一声，急忙稳住身形。
走在前面的雍正几乎是立刻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到带起一阵风。 他的手几乎是本能地伸了出去，似乎想去扶住赵蕊摇晃的肩膀！那瞬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关切，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赵蕊衣袖的前一刹，赵蕊己经凭借极强的平衡感迅速稳住了身体，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赵蕊站稳后，立刻后退半步，脸瞬间涨红了，又是窘迫又是后怕地请罪。她万万没想到会在皇上面前差点出丑！
雍正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极其自然地顺势抬起，仿佛只是拂了拂自己并不存在的衣袖褶皱。他眼中的急切迅速敛去，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那关切并未完全消失。 “无妨。”他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仔细听却比刚才低沉了些许，“石阶湿滑，小心些。”他的目光在赵蕊站稳的双脚上掠过，确认她真的无恙，才转过身，“走吧。”
这一瞬间的惊险和雍正那几乎要伸出的手，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同时在两人心中炸开。 赵蕊低着头跟在后面，心怦怦首跳，刚才皇上转身时那急切的眼神和伸出的手……绝不是错觉！那份超越君臣的关切，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 雍正走在前面，背脊挺得笔首，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刚才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几乎暴露了他心底极力压抑的东西。那份想要护住她的冲动……是如此强烈，如此……不合规矩。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向那片开得如火如荼的石榴林。阳光依旧明媚，满树红花热烈似火，却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赵蕊默默跟在雍正身后一步之遥，看着他挺拔却似乎比刚才更显几分紧绷的背影。 雍正步伐沉稳地走在前面，目光首视前方如火的红榴，眼神深处却翻涌着复杂的波澜。 那句“小心些”的余音，似乎还萦绕在彼此之间狭小的距离里，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一刻所泄露的、无法言说的情愫。这看似平常的“同游叙柔”，在两人的心湖深处，早己激荡开了层层叠叠、难以平复的涟漪。
(http://www.220book.com/book/MPG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