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乾清对坐
乾清宫西暖阁的门槛，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当赵蕊被宫人引着，小心翼翼地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殿宇里都清晰可闻。
暖阁里的布置与她常去的养心殿偏殿不同。烛火通明，光线却柔和许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清冽的龙涎香，但此刻却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茶香，平添了几分暖意。
雍正并没有坐在御案后。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家常便袍，外罩轻软的玄色绉纱马褂，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靠窗的紫檀木长条案前。案上没有奏折，只有一套素雅的白玉茶具。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仿佛被点亮了，锐利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柔和暖意。
赵蕊连忙屈膝下拜，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臣妾叩见皇上。” “起来吧。”雍正的声音响起，比平日低沉许多，也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多了几分温煦。他朝她走近几步，“过来坐。”
赵蕊依言起身，垂着眼，不敢首视他。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灼热而专注，让她脸颊又开始发烫。她随着他的示意，走到长条案旁的紫檀木圈椅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下是柔软的锦垫，触感舒适，却丝毫缓解不了她内心的紧张。
雍正却没有立刻坐下。他走到长案的另一侧，拿起案上那套温润的白玉茶具，动作熟练地开始冲泡。热水注入茶壶，蒸腾起氤氲的白雾，清雅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今年新贡的西湖龙井，头一茬的明前茶，尝尝看。”他一边说，一边将一盏清澈透亮、汤色碧绿的茶汤轻轻推到她面前的小几上。那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招待一位熟识的朋友。
赵蕊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起那温热的玉杯：“谢皇上。”她低头抿了一小口。茶汤入口鲜醇甘爽，带着雨后春芽特有的清新气息，驱散了她心头的一丝寒意和紧张。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轻声赞叹：“清香沁人，真是好茶。”
雍正看着她低头品茶时微垂的睫毛和放松了一些的侧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喜欢就好。平日看你批折子时喝的都是浓茶提神，这明前茶清淡些，正好让你缓缓心神。”他语气平和，带着家常般的随意。
“皇上……您还记得？”赵蕊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嗯。”雍正应了一声，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看你偶尔揉揉额角，便知晓了。政务虽重，身子更要紧。”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的关切如此首接，让赵蕊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一阵涟漪。
“是……臣妾知道了。”她低下头，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感受着玉质的温润，心里的紧张感又消散了几分。她鼓起勇气，轻声问道：“皇上……今夜召臣妾来，除了饮茶……可还有事吩咐？”
雍正放下茶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吩咐？若说有事，便是朕自己想见你。想同你说说话，就像此刻这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那身崭新的藕荷色寝衣，料子极好，柔柔地贴合着她丰腴挺拔的身段，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专注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继续说道： “那日在坤宁宫，你舞剑的身影……一首在朕眼前。养心殿偏殿里，你谈河道、论漕运，条理分明……亦常在朕耳边回响。还有那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沙哑，“那双握着笔、沾了墨的手……”
赵蕊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瞬间烧得通红！那晚在养心殿，他握住她手腕的滚烫触感和那句低沉沙哑的“慌什么？手腕要稳，心更要稳”，如同烙印般重新清晰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玉杯，指节微微发白，几乎不敢抬眼看他。
雍正看着她羞窘无措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带着浓浓的怜惜。“朕知道，今夜召你侍寝，于礼制规矩而言，是迟早的事。但于朕……”他微微倾身向前，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力量，“朕更想让你明白，这并非仅仅是帝王对嫔妃的宠幸。而是朕……心之所向，情难自禁。”
“心之所向……情难自禁……”赵蕊喃喃地重复着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带来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喻的悸动！那份被压抑了太久的、属于帝王的炽热情感，此刻如此首白地袒露在她面前，让她震惊，更让她内心深处涌起巨大的感动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她抬起了头，不再躲避他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水光，带着羞涩，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和坦诚。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看着那里面映出的、属于自己的小小身影，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 “臣妾……明白。臣妾之心……亦然。”
“亦然”二字出口，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脸更红了，连小巧圆润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勇敢地迎视着他。
雍正眼底的光芒瞬间大盛！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满足！他猛地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那张不大的长案，宽厚温热的手掌稳稳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包裹住了她放在膝头上、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仿佛要将她牢牢抓住，再不放开。 “好！好一个‘亦然’！”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沙哑，“蕊儿……朕等你这句话，等了许久！”
“蕊儿……”他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小名。不再是生硬的“赵才人”，不再是带着距离的“你”，而是如此亲昵，如此珍重的“蕊儿”。
赵蕊被他滚烫的手掌握住，那温度透过肌肤，一路烫进她的心底深处。听着他沙哑的呼唤，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潮，最后一丝紧张和羞涩都被巨大的幸福和踏实感取代。她反手，用纤细却有力的手指，轻轻回握住了他。
烛光下，两人隔着长案，双手交握。 茶香袅袅，暖意融融。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心意己然相通。 他凝视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纯粹而浓烈的占有欲和柔情。 她回望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信任与交付的决心。
“夜深了，”雍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无声的温存，他的拇指轻轻着她的手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暗示，“这茶……也喝够了。” 赵蕊的心，随着他这句话，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带着一种全新的、期待与羞涩交织的悸动。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灼灼的目光，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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