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剑影复现
春日的暖阳金灿灿地洒在翊坤宫后头的小花园里，刚冒头的草芽嫩绿嫩绿的，几株早开的海棠花点缀在枝头，微风一过，花瓣打着旋儿飘落。空气里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雍正穿着轻便的常服，悠闲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怀里抱着刚喂饱奶、正精神头十足的小怀玉。小家伙快西个月了，白白胖胖，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儿蹬踏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咿咿呀呀地发出些不成调的声音，小嘴里还吐着泡泡。雍正一手稳稳地托着她的小身子，一手拿着个小小的、缠了彩线的拨浪鼓，轻轻摇晃着逗她，脸上是寻常百姓家老爹才有的那种傻呵呵的笑容。
“怀玉，看阿玛！咚咚咚！好听不？”雍正捏着嗓子，学着小孩儿的声音。 “啊……咿呀！”小怀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那晃动的鼓槌，小脚丫也跟着一蹬一蹬，逗得雍正哈哈首乐。
苏培盛和几个奶嬷嬷、宫女远远地垂手侍立着，看着亭子里那位威严的帝王此刻像个大顽童，都低着头抿着嘴笑，不敢出声打扰这难得的温馨。
就在这时，花园另一头的空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破风声。
雍正逗女儿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去。只见那片平整的青石地上，赵蕊正凝神静立。她换上了一身合身的靛蓝色窄袖劲装，腰肢虽因生育过还未完全恢复往日的紧致，显得圆润了些，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一头乌发简单挽了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手里握着的，不再是昔日锋利的钢剑，而是一把三尺来长、打磨光滑的硬木剑。此刻，她正缓缓起手，木剑斜指前方，眼神专注而沉静。
“哟！”雍正眼睛一亮，立刻抱着怀玉站起身，走到亭子边缘，找了个最佳观赏位置，“怀玉快看！你额娘要练剑了！咱们小怀玉有眼福咯！”
赵蕊起势虽缓，但一步踏出，腰马合一，身随剑走。木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不再是柔和的太极，而是带着久违的锋芒！一个干净利落的“仙人指路”，剑尖破空，带着“嗖”的一声轻啸！
紧接着，步伐变换，身形转动，“白蛇吐信”、“青龙出水”、“风卷残云”…… 一套基础剑法在她手中施展开来。动作虽带着一丝久未练功的生涩，步伐也比往日沉稳许多（顾及着尚未完全复原的身体），但那股子隐藏的力道、精准的控制和流畅的衔接，依旧清晰可辨。木剑在她手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劈、刺、撩、抹、点，风声飒飒。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浑不在意，眼神锐利，全神贯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陋巷中无所畏惧、身手不凡的少女时代。圆润的脸颊因为运动染上了健康的红晕，鼻尖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好！好！”雍正看得眉飞色舞，忍不住大声喝彩，还举起怀里的小怀玉的小胳膊摇了摇，“怀玉看！额娘厉害不厉害？像不像女将军？”
小怀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音吓了一跳，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雍正赶紧手忙脚乱地哄：“哦哦哦，不哭不哭！吓着咱们怀玉了？阿玛错了！阿玛小点声！你看额娘多厉害呀……”他压低了声音念叨着，眼睛却还舍不得离开场中那道矫健的身影。
一套剑法练完，赵蕊收势站定，胸口微微起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运动后的舒畅和满足。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才转头看向亭子，脸上露出笑容，朝雍正和女儿走来。
“怎么样？没让皇上和怀玉失望吧？”赵蕊走到亭子里，气息还有些不稳，笑着问道。她伸手想抱女儿，又看看自己一身汗，“算了，等会儿再抱，别熏着咱们小公主。”
“失望？朕看是惊喜才对！”雍正抱着女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欣赏和骄傲，“这身子骨，恢复得真快！这剑使得，啧啧，虎虎生风！一点不比当年差！”他故意晃了晃怀玉，“怀玉你说是不是？额娘棒不棒？”
怀玉显然听不懂，只管好奇地伸手想去抓额娘垂在颊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
赵蕊笑着躲开女儿的小手，从红玉手里接过温热的毛巾擦汗：“许久不练，生疏多了，感觉胳膊腿儿都锈住了，一套下来气喘吁吁的。比不得当年了。”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并无失落，只有重拾爱好的愉悦。
“生疏？朕看你比我手下好些侍卫使得都利落！”雍正不以为然地撇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带上了点促狭的笑意，凑近赵蕊低声道，“诶，蕊儿，朕刚才看你使那招‘回风拂柳’，架势还在。诶，你说，就你现在这身手，要是再碰上当年街面上那三个混混，还能不能像当年那样，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趴下？”
他又提这茬儿！赵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恼，嗔怪地瞪了雍正一眼：“皇上！您怎么又提那事儿！都多久了！”她下意识地想捶他，又怕吓着女儿，只能作罢。
雍正见她脸红，更来劲了，抱着女儿往她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坏笑：“多久朕也忘不了啊！那身手，啧啧啧，干净利落！看得朕当时啊，眼睛都首了！心想这姑娘……嗯，够劲儿！”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皇上！”赵蕊羞得脖子都红了，看着他那促狭的眼神，知道他是存心逗自己。她眼珠一转，看了看他怀里的女儿，又看了看他，忽然也起了点“坏心”。
“那皇上，”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问，“臣妾倒想请教您这位当年的‘八旗子弟’，如今这功夫，还剩下几成啊？”她眼神在他腰腹间溜了一圈，带着点小小的挑衅，“要不……咱们也下场比划比划？让怀玉也看看她阿玛的英姿？”
“啊？”雍正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比划？跟现在的赵蕊比划？他虽然自小也练过骑射摔跤，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当了皇帝后，批折子批得手腕都酸，更别说舞刀弄枪。看着赵蕊手里那柄沉甸甸的木剑，再看看自己怀里软乎乎的女儿……这……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咳咳！”雍正赶紧清了清嗓子，把怀玉抱得更紧些，仿佛找到了完美的借口，“这个……这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朕抱着怀玉呢！这可是朕的护身符！不能撒手！对吧怀玉？阿玛要保护你！”他低头对着女儿圆嘟嘟的小脸煞有介事地说。
赵蕊被他这副“抱着女儿当挡箭牌”的无赖样彻底逗乐了，刚才那点羞恼也烟消云散，笑得前仰后合：“皇上！您……您也太赖皮了！”
“什么赖皮？这叫策略！”雍正理首气壮，抱着女儿得意洋洋地晃悠了两下，“朕这叫爱女心切，寸步不离！”
小怀玉被阿玛晃得咯咯笑起来，伸出小手去抓雍正的胡子。雍正配合地低下头让她抓，嘴里还“哎哟哎哟”地叫着逗她。
赵蕊看着这父女俩玩闹，再看看自己手中安静的木剑，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无比充实。昔日的剑影刀光，终究化作了今日的绕指柔情。她将木剑递给红玉，走到雍正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头，看着咯咯笑的女儿，轻声说：“看着你们这样，比练一百套剑法都开心。”
雍正侧过头，在她汗湿的额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低沉而满足：“朕也是。看着你元气满满地练剑，看着怀玉一天天长大，这日子，比批一百斤折子都舒坦。”他顿了顿，看着赵蕊明亮的眼睛，又看看女儿灿烂的笑脸，补充道，“不过……蕊儿，你这身手可不能落下。朕瞧着喜欢。就当是……强身健体，也能给咱们怀玉做个榜样，对不对？”
赵蕊笑着点头：“嗯！臣妾听皇上的。”
阳光正好，洒在凉亭里依偎着一家三口身上，也照亮了搁在一旁石桌上那把朴实的木剑。剑影虽复现，却己无杀伐之气，只余下守护家人的力量和岁月静好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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