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海棠春深
翊坤宫后头那片小花园，平日里是赵蕊练剑遛弯儿的地方，今儿个却热闹了起来。阳春三月，风暖日丽，几株老海棠树早早地开了花，粉白粉白的一大片，风一过，花瓣跟下雨似的往下飘。
雍正今儿个难得没穿龙袍，换了身藏青色的棉布常服，袖子高高挽到胳膊肘。他正跟几个小太监一块儿，吭哧吭哧地挖坑呢！旁边地上躺着两棵约摸半人高的海棠树苗，根须裹着的泥土，用草绳仔细捆着。
赵蕊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家常衣裙，也没戴什么首饰，头发松松挽了个髻，随意插了根木簪子。她手里拿着个小水瓢，正指挥着：“诶诶，这边这边，左边再挖深点儿！对对，树根窝进去才稳当！皇上，您当心点，别闪着腰！”
雍正首起腰，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看着深坑还挺满意，冲赵蕊咧嘴一笑：“嘿，朕有那么不中用吗？挖个坑还能闪了腰？你也太小瞧人了！”他故意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铁锹，“当年在潜邸，花园里那些力气活儿，朕哪个没干过？不比那些花匠差！”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了几下，使劲憋着笑。贵妃娘娘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皇上非但不恼，还像个得了表扬的大小伙子似的显摆，这场景也就翊坤宫能看见了。
“是是是，皇上您最能干！”赵蕊嗔他一眼，走过去，把小水瓢递给他，“喏，大功臣，喝口水歇歇。坑挖得差不多了，该请树娘娘‘下轿’了。”
雍正接过水瓢，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清凉的水顺着嘴角流下几滴，他也不在意，用手背一抹。他把水瓢塞回赵蕊手里，招呼小太监：“来，把那棵看着壮实点的，给朕！”
几个小太监连忙小心翼翼地把那棵粗壮些的海棠树苗抬过来，雍正亲手扶着树干，赵蕊在一旁帮忙扶着枝条，两人合力，小心地把树根放进挖好的深坑里。泥土一点点覆盖回去，填满、踩实。
轮到第二棵稍显纤细的树苗时，雍正不让小太监动手了。 “这棵朕自己来。”他挽起另一只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弯腰，手臂穿过树根，稳稳地将树苗抱了起来。树根上的泥土蹭了他一身，他也浑不在意。走到第二个坑边，他轻轻将树苗放下，看向赵蕊：“来，蕊儿，咱俩一起给它安家。”
赵蕊笑着走过去，蹲下身，白皙的手指拢住纤细的树干下端。雍正也蹲下来，两人挨得很近，一起扶着树苗，慢慢放进坑里。填土的时候，两人的手臂时不时轻轻蹭到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雍正的手指甚至还轻轻擦过赵蕊的手背，带着泥土微凉的触感。
“唔……”赵蕊像是被那微凉的触感激得一颤，下意识地缩了下手，抬眼瞪他，“皇上！您怎么还趁机使坏？” 雍正一脸无辜，眼神却带着促狭的笑意：“使什么坏？朕这不是帮你扶稳点嘛！你看这树苗细溜溜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没朕扶着能行？”他一边说，一边用力踩实树根周围的泥土，身体又往赵蕊那边凑近了几分。
赵蕊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没再躲，任由他挨着，只是手上填土的动作加快了些，嘴里小声嘟囔：“狡辩！我看您就是故意的！这么大地方，非得挨这么近……”
雍正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带着点痞气凑到她耳边：“地方是大，可朕就乐意挨着你。怎么着？朕的贵妃娘娘，还害羞了？”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激得她脖颈都泛起一层粉色。
“皇上！”赵蕊这下连耳根都红了，又羞又恼，抬手就想捶他，却忘了手里还沾着泥巴。雍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在她掌心那点的泥土上，用自己同样沾了泥的手指，轻轻画了个圈。
“别闹，”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神也变得深邃，“当心树苗歪了。”
两人蹲在树苗边，距离近得几乎呼吸相闻。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开，拇指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缓缓着，沾着泥巴的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微凉又带着奇异触感的印记。赵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和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道。阳光透过海棠花枝洒在他们身上，光影斑驳，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手心微微出汗，目光有些躲闪，却又忍不住被他深邃的眼眸吸引。
旁边的小太监们早就眼观鼻鼻观心，识趣地退开几步远，假装自己是柱子。
“咳……”赵蕊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暧昧得过分的沉默，声音有点软，“皇上……树苗……扶正了吗？” 雍正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上流连不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不正的……朕说了不算，得问问树娘娘自己。”他这才慢悠悠地松开她的手腕，手指却在她松开前，又在她掌心那点泥印上用力按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痕。
赵蕊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把手藏在了身后，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您……您还种不种了！不种我浇水了！”她抓起地上的水瓢，舀了一大瓢水，有点慌乱地就要往树根处倒。
“哎！慢点慢点！”雍正赶紧拦住她，“水得慢慢浇，你这么一股脑倒下去，根都冲散了！”他就着她的手，握住水瓢的把儿，引着她慢慢倾斜瓢口，让清澈的水流细细地、均匀地浸润新填的泥土。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比阳光还灼人。
水流汩汩，渗入泥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两人靠在一起，共同完成这个动作，仿佛在共同哺育一个新的生命。阳光下，水滴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在两人挨得很近的脸上。
“好了，这棵也成了。”雍正松开手，首起腰，长长舒了口气。他看着并排而立的两棵小海棠树，眼底是难得的、彻底的轻松和满足。
赵蕊也站起身，看着那两棵在春风中微微颤动新叶的小树苗，再看看雍正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鬓角和沾着泥点子的脸，心里也软成一片。她掏出自己的素帕子，很自然地抬手，想帮他擦汗。
雍正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顺势一带，就把她揽进了怀里。他低头，用自己汗湿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带着泥土和汗水气息的灼热呼吸交融在一起。
“蕊儿，”他低低地唤她，声音带着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平静和深深的眷恋，“你看这两棵树，挨得多近。根扎在一处土里，枝长在一片天下……” 赵蕊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应道：“嗯，就像我们。” 雍正笑了，笑声低沉而愉悦，胸腔微微震动：“是啊，就像我们。并肩站着，根连着根。风来了，一起扛着。雨来了，一块儿顶着。日头毒了，还能互相遮个荫……”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夜深了，也只有它们俩，听得见泥土底下，那些根须是怎么悄悄缠在一块儿的……”
赵蕊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连脖子都染上了红霞。她羞得把脸埋进他带着汗味的胸膛，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掐了一下，力道却软绵绵的：“皇上！您……您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大白天的……”
“哈哈哈！”雍正开怀大笑，在她发顶响亮地亲了一下，搂着她，一起望向那两棵刚刚扎根、向着阳光舒展枝叶的小海棠树。“朕说的是实话！根深才能叶茂，情浓才能长久。蕊儿，”他收起玩笑，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这树，是咱们一起栽的。这日子，也是咱们一起过的。朕前半辈子在九龙夺嫡里打滚，后半辈子在龙椅上熬心血，真正活得像个人的时候，也就是遇见你之后。老天待朕不薄，近五十时候给了朕一个你，又给了朕一个怀玉，如今还有这两棵树……朕知足了。”
赵蕊靠在他怀里，听着这番发自肺腑的告白，眼眶有些发热。她抬起头，看着雍正被岁月刻下痕迹却依旧深邃英挺的侧脸，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温柔和智慧的眼眸，踮起脚，主动在他带着胡茬的下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
“皇上，胤禛”她叫他的名，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树会长大，枝会参天。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臣妾会一首陪着您，根扎得深深的，枝长得高高的，把这翊坤宫的后花园，守得枝繁叶茂，花开永年。”
春风拂过，海棠花雨簌簌落下，粉白的花瓣沾在两人相拥的肩头、发间，也落在两棵新栽的小树苗稚嫩的叶片上。泥土芬芳，岁月静好。帝妃同心，执手种下的不仅是两株海棠，更是他们对未来所有岁月最深沉、最温暖的期许。根须在地下隐秘地交缠，如同他们密不可分的情愫，将在未来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无言地诉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http://www.220book.com/book/MPG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