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院子里的玉兰开了，白生生的花瓣堆在枝头，像落了一场迟来的雪。陆知衍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小孙子在花树下追蝴蝶，小家伙跑得跌跌撞撞，笑声像银铃一样脆。
苏晚端来一碟新摘的草莓，坐在他身边：“你看这孩子，跟他爸爸小时候一个样，精力总也用不完。”
陆知衍拿起一颗草莓，递到她嘴边，笑道：“是像小团子，不过比他爸爸当年胆子大，敢徒手抓蜜蜂。”
“可别让他抓，”苏晚拍开他的手，自己咬了一口草莓，“昨天刚被黄蜂蛰了手背，还不长记性。”
正说着，小团子带着妻子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子：“爸，您看我给您带什么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打磨光滑的象棋，棋盘是整块紫檀木做的，刻着细密的云纹。“上次听您说棋盘旧了，我找老木匠定做的。”
陆知衍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小团子坐到石桌旁：“来，杀一局！让你见识下你爸当年的厉害！”
苏晚在一旁笑着摆茶具：“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争输赢。”嘴上这么说，却给他们泡了壶新茶，茶香混着玉兰花的甜香，在院子里漫开来。
小女儿带着学生来家访，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陆知衍，听他讲过去的故事。“爷爷，您年轻时候真的救过被拐的孩子吗？”一个扎马尾的女孩问。
陆知衍落子的手顿了顿，笑道：“是和警察一起救的。那时候哪想那么多，就觉得不能让孩子落到坏人手里。”小团子趁机吃掉他一颗“卒”，他瞪了儿子一眼，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午后的阳光透过玉兰花瓣，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陆知衍看着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忽然觉得这一辈子，就像走棋一样，有过险招，有过退让，最终落子无悔。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坎，如今都成了棋盘上的纹路，深刻，却不再尖锐。
苏晚给孩子们分草莓，忽然指着墙头喊：“你看，那株爬山虎又爬高了！”众人抬头，只见翠绿的藤蔓己经攀上了二楼的窗台，去年冬天冻枯的枝条上，冒出了新绿的芽。
“就像咱家一样，”小女儿轻声说，“看着慢慢长大，慢慢变好。”
陆知衍看着满院的生气，看着孩子们明亮的眼睛，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故事讲给别人听，而是让那些藏在故事里的勇气、善良、坚守，像爬山虎一样，悄悄钻进每个孩子心里，在未来的日子里，爬满他们的人生墙。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告辞离开，小团子帮着收拾棋盘，忽然说：“爸，下周学校组织亲子活动，您跟妈去给孩子们讲讲‘老故事’吧？孩子们都想听。”
陆知衍看向苏晚，她笑着点头：“去，怎么不去？让他们知道，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有人用辛苦换来的。”
暮色漫上来时，陆知衍和苏晚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颗亮起来。玉兰花瓣落在苏晚的发间，陆知衍伸手替她拂掉，指尖触到她鬓角的白发，像触到岁月的霜。
“你说，咱们这辈子，算不算活得值当？”苏晚轻声问。
陆知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值当。看着孩子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值。”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是小孙子在跟邻居家的孩子追逐。风拂过玉兰树，落下一阵花雨，像是岁月轻轻的叹息，温柔而满足。
那些曾经的风雨、挣扎、守护，最终都化作了院子里的玉兰香，化作了棋盘上的从容，化作了孩子们眼里的光。陆知衍知道，只要这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只要孩子们还愿意听那些老故事，这份温暖就会一首传下去，像年轮一样，一圈圈长在时光里，永远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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