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在风里翻涌。
像片金色的海。
穗子沉甸甸地低着头。
麦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李叔挥着镰刀。
“唰唰”的声响在麦场传开。
他的草帽歪在脑后。
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砸在麦秆上。
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小石头扛着个小镰刀。
在田埂边跑来跑去。
他的裤脚沾着泥。
像两只沉甸甸的小铃铛。
“爹，你看我割了这么多！”
他举着把麦秆。
脸上的泥印子被汗水冲得歪歪扭扭。
李叔首起身。
捶了捶腰。
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脊背上。
汗珠亮晶晶的。
“慢点跑。”
他的声音有点哑。
“别被麦芒扎着。”
我拎着水壶走过去。
壶里的凉水带着井里的寒气。
“李叔，歇会儿喝点水吧。”
小石头抢先接过水壶。
“我先喝！我先喝！”
他拧开盖子。
“咕咚咕咚”灌了大半。
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胸前。
像刚下过场小雨。
李叔接过水壶。
喝了一小口。
又递给我。
“你也喝点。”
我摇摇头。
“我不渴。”
风带着麦香吹过来。
拂过脸颊。
有点痒。
远处的打麦机“轰隆隆”响。
像头不知疲倦的巨兽。
王伯正把割好的麦子往机器里送。
麦糠飞起来。
在阳光下打着旋儿。
像无数只白色的小蝴蝶。
二丫挎着个竹篮。
在麦场边捡麦穗。
她的辫子甩来甩去。
篮子里的麦穗渐渐堆成了小山。
“阿木，你看我捡了这么多！”
她举起一把的麦穗。
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我走过去帮她。
弯腰时。
看见地里有只蚂蚱。
翠绿的翅膀闪着光。
它蹦了蹦。
落在二丫的鞋上。
二丫吓得尖叫一声。
跳着躲到我身后。
“快把它赶走！”
我伸手捏住蚂蚱的翅膀。
它的腿蹬来蹬去。
挠得我手心发痒。
“别怕，它不咬人。”
我把蚂蚱放在田埂上。
它抖了抖翅膀。
“噌”地蹦进了麦浪里。
二丫探出头。
看见蚂蚱不见了。
才敢从后面走出来。
她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
脸上的红晕还没褪。
像熟透的苹果。
麦场边的老榆树下。
张婶支起了个小桌子。
上面摆着刚蒸好的馒头。
还有一碟咸菜。
蒸汽混着麦香飘过来。
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吃饭啦！”
张婶的大嗓门在麦场回荡。
李叔和王伯都停了手。
往树下走。
小石头跑得最快。
他的小短腿在麦秆上踩出“咯吱”的响。
我和二丫也跟着过去。
张婶递给我一个馒头。
热乎的。
捏在手里软软的。
“快吃，不够还有。”
她又给二丫塞了一个。
二丫咬了一大口。
馒头屑沾在嘴角。
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李叔掰开馒头。
夹了点咸菜。
大口大口地吃着。
他的咀嚼声很大。
怀里揣个小奶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怀里揣个小奶包最新章节随便看！像麦场上的打麦机。
“今年的麦子成色好。”
他含糊地说。
“磨出的面粉肯定白。”
王伯点点头。
“是啊，比去年多收了两成。”
他喝了口自带的米酒。
“够吃一整年了。”
阳光透过榆树叶的缝隙照下来。
落在他的酒杯里。
像撒了把碎金。
小石头吃完一个馒头。
又拿起一个。
他的肚子鼓鼓的。
像揣了个小皮球。
“娘，我能把这个带给阿木的娘吗？”
他举着馒头。
眼里满是期待。
张婶笑了。
“傻孩子，你阿木娘还没回来呢。”
她摸了摸小石头的头。
“等她回来了，娘再给她蒸新的。”
我心里一动。
抬头望向村口的路。
路的尽头空荡荡的。
只有风卷着麦糠在跑。
娘说收麦子时回来。
今天就是开镰的日子了。
二丫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她碰了碰我的胳膊。
“别着急，”她小声说，“我娘说，路远的人，要多等几天。”
我点点头。
咬了口馒头。
麦香在嘴里散开。
暖暖的。
像娘的手。
小时候。
她总在收完麦子后。
用新磨的面粉给我蒸馒头。
上面还会用红豆点个小笑脸。
打麦机又响了起来。
“轰隆隆”的。
盖过了说话声。
李叔和王伯吃完饭。
又拿起了工具。
他们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像两根粗壮的麦秆。
我和二丫继续捡麦穗。
风把她的辫子吹到我脸上。
有点痒。
“阿木，”二丫忽然说，“等你娘回来了，让她教我做麦饼好不好？”
“我娘做的麦饼，里面放糖。”
“可甜了。”
“好。”
我答应着。
心里盼着娘快点回来。
盼着她看见这满场的麦子。
盼着她再给我蒸个带笑脸的馒头。
太阳慢慢往西斜。
麦场的影子越来越长。
像要把整个村子都裹进去。
小石头躺在麦垛上。
睡着了。
嘴角还沾着点馒头屑。
李叔把最后一捆麦子扔进打麦机。
停下来。
擦了擦汗。
“今天差不多了。”
他望着堆成小山的麦粒。
脸上的皱纹里都堆着笑。
“够吃了。”
张婶来叫小石头回家。
她轻轻抱起他。
小石头的胳膊还搭在麦垛上。
像只不肯离开巢穴的小鸟。
“这孩子，累坏了。”
张婶的声音很轻。
怕吵醒他。
我帮着收拾东西。
把水壶和镰刀放进竹篮。
二丫拎着她捡的麦穗。
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阿木，明天我们还来捡麦穗吗？”
“来。”
我点点头。
“明天我早点叫你。”
风还在吹。
麦浪轻轻晃。
像在跟我们说再见。
我回头望了望麦场。
夕阳把麦粒染成了金红色。
闪着光。
像满地的星星。
娘。
你看。
麦子收了。
很多很多。
你快回来吧。
我把最好的麦粒给你留着。
留着做馒头。
做麦饼。
做你最爱吃的面疙瘩。
风带着我的话。
往村口的方向飘。
飘得很远。
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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