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我刚把最后一页账本叠好。
窗棂突然被什么东西“咚”地撞了一下。
像有人扔了块小石子。
竖起耳朵听。
只有风卷着落叶在院墙外打旋。
灶台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把影子投在墙上。
晃得像水里的藻。
“咔嗒。”
又是一声。
这次更清晰。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门板。
我攥紧了手里的算盘。
珠子硌得掌心发麻。
村西头的老井上个月淹死过一头驴。
王婶说半夜总听见井里有刨土声。
我咽了口唾沫。
脚边的猫突然弓起背。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门板“吱呀”一声。
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开了条缝。
冷风“飕飕”往里灌。
吹得油灯的火苗贴在灯芯上。
猫猛地蹿了出去。
院墙外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不是猫叫。
像人被踩了脚。
我抄起门后的扁担。
手在抖。
“谁?”
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墙外没应声。
只有猫的爪子挠着砖地。
“沙沙”的。
听得人头皮发麻。
扁担拄在地上。
发出“笃”的闷响。
这声音突然让我想起爹。
他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
扁担头的铁环在门槛上磕出同样的声。
深吸一口气。
猛地拉开门。
猫吓得往我脚边缩。
院墙外空空荡荡。
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
低头看。
墙根的草被踩倒了一片。
上面沾着点深褐色的渍。
像血。
猫正用爪子扒着块撕碎的布。
蓝底白花的。
这布眼熟。
是村东头瞎眼刘婆常穿的那件。
她上个月去山里采蘑菇。
就没回来。
有人说看见她掉进了野猪坑。
猫突然叼着布往村西头跑。
尾巴竖得像根旗杆。
我咬咬牙。
举着扁担跟上去。
鞋底碾过石子。
在夜里响得格外清。
路过李寡妇家的篱笆。
里面的狗突然狂吠。
吠声里掺着呜咽。
像被人捂住了嘴。
篱笆上的南瓜花掉了一地。
花瓣上全是黑脚印。
猫停在老井边。
对着井口“喵喵”叫。
井绳在月光下晃。
绳头的铁钩闪着冷光。
井里飘来股腥甜。
像熟透了的桑葚。
壮着胆子往井里瞅。
水面浮着个东西。
蓝白相间的。
是刘婆的衣襟。
风一吹。
衣襟动了动。
像是底下有人在喘气。
突然有人拍我后背。
凉得像块冰。
我猛地回头。
扁担差点抡出去。
是王婶。
她手里攥着把剪刀。
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咋在这儿?”
她的声音发飘。
不像平时的大嗓门。
我指了指井里。
话刚到嘴边。
就被她捂住了嘴。
“别出声!”
她往井里瞥了一眼。
脸色白得像纸。
“刘婆的布……你也看见了?”
我点点头。
她的手在抖。
剪刀刃划破了我的下巴。
血珠滴在地上。
猫突然炸了毛。
对着井口龇牙。
井里“咕咚”响了一声。
像有东西沉了底。
王婶拽着我就跑。
指甲掐进我的胳膊。
跑到她家院门口。
她突然停下。
指着柴房的方向。
“你看!”
柴房的门缝里漏出点光。
还传来“叮叮当当”的声。
像有人在砸铁。
“是李屠户。”
王婶的声音发颤。
“他昨天说要给刘婆打口薄皮棺材。”
“可刘婆还没找到呢……”
话没说完。
柴房的灯灭了。
黑暗里传来脚步声。
很慢。
一步一步踩在石子路上。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怀里揣个小奶包》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王婶突然把我推进柴草垛。
“别出来!”
她举着剪刀冲了出去。
嘴里喊着“你把刘婆咋了”。
紧接着是打斗声。
剪刀落地的脆响。
还有重物倒地的闷响。
我蜷在柴草里。
浑身发抖。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没了声。
猫扒着柴草垛叫。
我慢慢探出头。
月光下。
王婶躺在地上。
身边是把带血的屠刀。
李屠户不见了。
只有他的胶鞋丢在井边。
鞋里塞着团头发。
花白的。
像刘婆的。
井水面上的衣襟也没了。
只剩圈涟漪在晃。
突然想起刘婆的瞎眼。
她总说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上个月她拉着我的手。
说“井里有东西在数人头”。
当时我只当她糊涂。
猫叼着只胶鞋跑过来。
鞋跟上沾着泥。
泥里混着点碎骨。
我捡起鞋。
发现鞋底刻着个“三”字。
刘婆是第三个失踪的。
第一个是张木匠。
第二个是放羊的老马。
都是在月圆夜没的。
村里的老人说。
是井里的东西在找替身。
鸡叫头遍时。
我把王婶拖进她家的地窖。
用柴草盖好。
她还有气。
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井绳……少了三尺”。
回到老井边。
我拽起井绳量。
果然比平时短了三尺。
绳头的铁钩上缠着点肉屑。
腥得刺鼻。
天边泛起鱼肚白。
李屠户的胶鞋在我手里发烫。
鞋底的“三”字像在流血。
猫蹲在井沿上。
盯着水面。
像在等什么东西浮上来。
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
是李屠户。
他手里拎着个麻袋。
麻袋在滴水。
他冲我笑。
牙齿上沾着红。
“你娘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扔。
里面滚出个东西。
是只绣花鞋。
红底的。
是娘走时穿的那双。
我攥紧了扁担。
血往头上涌。
猫突然扑向李屠户。
他惨叫一声。
麻袋掉在地上。
滚出更多的东西。
有张木匠的刨子。
有老马的烟袋。
还有半块刘婆的蓝布衫。
“你娘说。”
李屠户捂着流血的胳膊。
笑得更狰狞了。
“她在井里住得挺好。”
“让你……也过去作伴。”
太阳刚露头时。
我一扁担抡倒了李屠户。
他的头撞在井沿上。
血溅了我一脸。
像极了娘绣鞋上的红。
猫跳进麻袋里。
叼出个小布包。
里面是娘的银镯子。
我认得。
上面刻着我的小名。
井里又“咕咚”响了一声。
像有人在拍手。
我望着幽深的井口。
突然明白刘婆的话。
井里数的不是人头。
是失踪的人。
现在。
该数到第西个了。
我把李屠户拖到井边。
他还在喘气。
嘴里嘟囔着“别推”。
我捡起娘的绣花鞋。
扔进井里。
水花溅起来。
像娘年轻时跳的踢踏舞。
猫突然对着太阳叫。
声音凄厉。
我抬头看。
日头红得像血。
村头的老槐树下。
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影子。
看不清脸。
但我知道。
那不是刘婆。
她的布衫。
早就被我埋在王婶家的地窖里了。
扁担在手里发沉。
我摸了摸怀里的银镯子。
冰凉的。
像井里的水。
今天是月圆夜。
第西个。
会是谁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在晨光里。
短得像没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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