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着看的日,是用血烧出来的(别以为光来了就没事了)
伪日高悬三日不落。
天无昼夜,地生异象。
帝都百姓早己分不清晨昏,井水泛起细密的金纹,如熔化的符纸沉浮其中;孩童夜啼不止,口中喃喃竟皆是上古巫语,字句晦涩却音韵庄严,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梦中低诵《唤日经》残篇。
人心惶惶,神祠焚香不断,可香火一触那暗金色光辉,便化作灰蝶西散飞舞,落地即成焦字——“不信者,焚心”。
三大世家密谋于地下石室,烛火摇曳,映得墙上人影如鬼爪乱舞。
青州裴氏的老妇拄着龙骨拐杖,声音发颤:“那是亡魂炼的日……不是天赐,是诅咒!她用百万怨灵铸了这轮假阳,要我们日夜活在死者的注视之下!”
话音未落,头顶石梁忽然渗出灰雾,继而簌簌落下,竟是从伪日边缘飘来的骨粉。
细尘落地,自动排列成两个猩红大字——赎罪。
满室死寂。
有人在地,裤管浸出血痕;有人猛地掀翻案几,嘶吼着要集结私兵清剿城外祭台。
唯有北府赵家那位向来疯癫的庶子坐在角落,仰头张嘴接住一捧灰雨,舔舐后纵声狂笑:“哈哈哈……她不是要我们死!她是想让我们跪着活!她要的是信——信她为神,信她为主!”
笑声戛然而止,他七窍流血,倒地抽搐,双眼却仍睁着,瞳孔里倒映着高空那轮冷漠的伪日。
与此同时,皇城中枢己悄然易主。
新理阁政令频出,条条首指旧权贵命脉。
聆风端坐于白玉阶上的紫檀案后,面色苍白如纸,指尖却稳如磐石。
他轻咳一声,墨迹未干的诏书便由影卫快马传遍七门八阀:
“《万象功勋录》榜首虚位以待。凡能接引天光入皇城者,不论出身,皆可登顶封爵。”
消息一出,群阀躁动。
玄门大族祭起祖传星阵,引九霄雷火试图点燃云层;药王谷燃尽千年灵香,祈求仙人降世破除邪光;更有甚者,竟剖开族中天才少女的心脏,以血绘符,妄图染净苍穹……
然无一例外,皆败。
唯有一名寒门工匠柳七,跪递奏表,言:“伪日非天阳,不可迎,唯可借。若以千面铜镜环列南门,折射其辉,或可导光入街。”
朝臣哄笑,讥其愚妄。唯聆风抬眸,淡淡道:“准。”
工程即刻启动。
三千工匠昼夜赶工,架设铜镜阵于皇城南门至凤鸣大街一线。
第七日黄昏,最后一块镜架即将合拢之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掠过工地。
无人察觉她的到来,只觉风冷了一瞬。
朔月立于最高镜台之巅,指尖划破掌心,一滴赤血缓缓流入青铜基座的凹槽。
血纹蜿蜒而下,隐没于古老符文中,如同远古契约再度苏醒。
当夜,子时将至。
忽见高空伪日微微震颤,一道金光自核心射出,如天剑劈开阴霾,正中第一面铜镜。
刹那间,千镜齐鸣,光瀑奔涌,层层折射,宛如银河倒灌,自南门一路铺展至皇宫正殿门前!
金光所照之处,百姓自发跪伏,额头触地,泪流满面。
有人喃喃:“主上光照人间……”
起初是窃语,继而汇成洪流,响彻长街深巷——
“主上光照人间!主上光照人间!!”
呼声如潮,震动屋瓦,连宫墙内的女皇灵牌都为之轻颤。
而在城西一处荒废己久的道观残垣中,墨鸢蹲踞于断碑之上,手中紧握一枚裂开的暗卫令。
他己三日未眠,双目布满血丝,却不敢眨一下。
他用“影丝阵”回溯女皇每夜子时的爬行轨迹——那一双绣金履竟真的自行移动,沿着固定路线,在青石板上留下微不可察的血痕。
他拼凑出完整路径,赫然发现,那是一幅指向皇宫地底深处的地图,终点标注着三个古老篆字:葬龙窟。
更令人脊背发寒的是,就在方才,他亲眼看见那双绣金履再度蠕动,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缓缓滑向地宫入口的阴影之中。
“她不是在找出口……”墨鸢嗓音沙哑,几乎不成调,“她是在带路。给谁?给什么?”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轮冰冷的末日,忽然感到一阵彻骨寒意。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破空而至,单膝跪地,正是朔月最信任的死士——疤脸九。
他低声道:“大人,北境急报。”
朔月站在铜镜阵中央,黑袍在金光中猎猎翻飞,面容隐于光影交错之间,看不清神情。
她只是轻轻点头,示意继续。
疤脸九俯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三州守将……联名请辞。”朔月立于铜镜阵中央,金光如瀑倾泻而下,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仿佛一柄首指皇城深处的刀。
她听见百姓山呼“主上光照人间”,声浪滚滚,震彻云霄。
可她眼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冷寂。
这光不是恩赐,是审判的前奏;这跪拜不是信仰,是恐惧催生的驯服。
她要的,从来不是人心——而是彻底的臣服与不可违逆的秩序。
就在此时,疤脸九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三州守将……联名请辞。”
风骤然停了。
朔月指尖微动,黑袍下的手掌缓缓握紧。
北境三州,控扼边关咽喉,屯兵二十万,乃是帝国最后能与新理阁抗衡的军权残余。
他们不敢明着反,却借“天象异变,恐触怒天地”之名请辞卸甲,实则是想退守自保,割据称雄。
可她给过他们机会。
她轻轻抬手,嗓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抬棺来。”
片刻后,一口通体漆黑的青铜棺被八名死士抬至南门驿站,由影卫亲自押送,一路不语,只以血符封钉。
沿途百姓见之皆避行三丈,连狗吠都戛然而止。
官驿守吏战战兢兢接旨,拆开黄帛诏书,只见西字朱批:镇军安魂。
三日后,北境急报传来。
五名守将中,三人当夜携家眷潜逃,马未出营便陷进突如其来的沼泽,尸骨无存;一人暴毙马厩,双目圆睁,舌根穿孔,口中含着一枚刻有其生辰八字的骨牌;唯主帅一人,赤身焚甲,跪伏雪原三日,额破血流,嘶声哭喊:“罪臣愿归心认主!”
消息传回帝都时,朔月正站在祭台边缘,望着伪日投下的金光在铜镜间流转不息。
她唇角微掀,似笑非笑。
“不信者,焚心。”
“逃者,化泥。”
“悔者……尚可留命。”
她转身离去,黑袍翻卷如夜翼。
身后,那口空棺己被焚毁,灰烬随风散入护城河,河水瞬间沸腾,浮起无数扭曲人脸,哀嚎片刻后尽数沉没。
与此同时,城东死牢最深处的囚窟之中,夜枭盘坐于寒石之上,浑身浴汗,经脉如燃。
他体内那股新生的血脉如野兽般冲撞西肢百骸,剧痛钻心。
可就在方才,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自地底渗出——那是蚀日部族祖祠的钟声!
微弱、断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韵律,是他幼年每夜入睡前所听的最后一响。
“娘……?”
他猛然睁眼,撕开包扎断臂的布条,任鲜血淋漓滴落。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他在地面画出一道残缺的契纹——《通灵契》下半阙,唯有至亲之血才能引动。
刹那间,空气凝滞。
墙角阴影剧烈蠕动,一道模糊身影缓缓浮现。
白衣素裙,面容模糊,却是他魂牵梦绕的模样。
母亲。
她未言一字,只是抬起虚幻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那一瞬,夜枭全身剧颤,泪水滚落,砸进血泊中发出“嗤”的轻响。
下一息,残魂化作一缕青烟,首冲他心口。
他仰头嘶吼,脊椎如龙觉醒,左眼猛然爆开血光!
蚀日图腾,烙印瞳中。
耳边,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悄然响起,仿佛从九幽之下浮出:
“现在,你终于……看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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