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朔方城南,清水原。
积雪几乎消融殆尽。露出湿泞的褐土,与枯黄的草茎交织,更显苍凉。
那座巍然矗立的巨大纪念石碑下,嬴渊一袭玄黑劲袍,孑然而立,未着片甲。
他脚下,一左一右,倒插着两柄绝世神兵——湛卢与白狼。
剑身映着惨淡的天光,寒气森然。
在他面前,是八百名形容各异、眼神凶戾的死囚。
他们松松垮垮地站着,队形散漫,脸上交织着亡命之徒特有的狂傲、不屑与对生死的不羁。
——这正是嬴渊需要的人!
一群真正在刀尖上舔过血,早己将性命置之度外,且没有丝毫道德底线的穷凶极恶之徒。
嬴渊目光缓缓扫过这群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尔等皆是身负重罪,经法司明正典刑,不日便将处决之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将尔等提至此地,可知为何?”
死囚们大多斜眼睨视,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名满脸虬髯、身材魁梧的汉子抱着臂,率先叫嚣道:
“哼!”
“栽在官府手里是老子运气背!”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啰嗦什么!”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嗡嗡的附和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嬴渊的目光如冰锥般瞬间锁定了那名虬髯大汉。
旁边一名差役立刻低声禀报了此人姓名。
嬴渊翻动手中的名册,语气平淡地念道:
“李铁鞭,上郡独脚大盗。”
“一年内作案七起,杀害无辜百姓一十二人,奸辱良家女子......论罪,当处腰斩。”
随着一条条罪状被念出,那李铁鞭非但不惧,反而昂首挺胸,面露得色,仿佛那些血腥罪行是他的勋章。
“你不怕死?”嬴渊问。
“怕个鸟!”李铁鞭啐了一口,“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嬴渊微微颔首。
两名一首按刀肃立的铁鹰营悍卒应声而动。
一人一拳猛击其腰肋,另一人一脚狠踹其膝窝!
沉重的殴击声令人齿冷。
李铁鞭闷哼一声,剧痛使得他瞬间蜷缩,冷汗涔涔而下,被两名士卒一左一右死死架住,拖出队列。
手臂吊着绷带的曹千曲大步上前,右手抡圆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铁鞭脸上!
“杀千刀的畜生!”
曹千曲目眦欲裂,叱骂道:
“就你这等残害同胞的渣滓,也配自称好汉?!”
他猛地伸手指向石碑后方那一片片无言的新坟,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看看他们——!”
“以两万疲兵,死守孤城,面对六十万匈奴铁骑!”
“为护身后家国百姓,血染沙场,长眠于此!”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杂碎也敢自称好汉!他们,又算什么?!”
曹千曲越说越怒,“沧啷”一声拔出腰间战刀,雪亮刀锋首指李铁鞭:
“腰斩是吧?”
“不怕死是吧?”
“好!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腰斩!”
说罢,锋利的刀尖己然抵住李铁鞭的腰腹。
嬴渊冷冷旁观,并未阻止。
他深知李道敬所言不虚,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以最残酷的方式震慑住这群亡命徒,一旦离开朔方,他们立刻就会化作鸟兽散。
“嗤——!”
刀锋切入皮肉,深入近一掌!
李铁鞭左边腰肾瞬间被割开大半,难以形容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凄厉惨嚎,身体疯狂挣扎,却被铁钳般的士卒死死按住。
曹千曲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
“好汉?”
“这就嚎上了?”
他用刀尖从旁边木桶里挑出一抹脏雪似的物事,凑到李铁鞭眼前:
“认得这是什么吗?”
不待回答,刀尖一送,将那抹带着血腥气的粗盐硬生生塞进对方嘴里。
“盐!是盐!”
咸涩混合着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刀尖划破的口唇在盐粒刺激下痛彻心扉。
“啊——!”
“你......你这魔鬼!”
“给我个痛快!求求你......杀了我!”
李铁鞭涕泪横流,恐惧彻底压倒了他的凶悍。
曹千曲冷笑着,将战刀整个插入盐桶,浸透后抽出,刀刃上沾满了晶莹的盐粒:
“杀你?容易!”
“但似你这等罪孽滔天之徒,岂能死得如此痛快?”
“老子就用这沾满盐卤的刀,一寸寸,慢慢地将你割成两段......”
“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否如你的嘴一般硬气!”
李铁鞭发出含糊不清、充满恐惧的哀鸣与求饶。
台下原本嚣张的死囚们,此刻个个瞪大了眼睛,倒吸着凉气,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或许不怕一刀毙命,但这种缓慢而极致的痛苦,远超他们对死亡的想象。
曹千曲看向嬴渊,见其微微颔首。
“嗤——!”
刀光一闪,这次干净利落,完成了腰斩。
随即,曹千曲又在李铁鞭心口补上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台下死囚们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许多人暗暗拍着胸口,长舒一口寒气。
“还有谁?!”
曹千曲转身,面向众死囚,声如雷霆:
“还有哪个不怕死、自称好汉的?”
“站出来,试试老子这把盐刀!”
这群平日里欺压良善、外强中干的罪犯,何曾见过这等沙场悍将的狮虎之威?
一个个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再无人敢吭半声。
曹千曲目光如刀,扫视着这群死囚,从牙缝里挤出叱骂:
“你们这群杂碎!”
“国难当头,不思报效家国,护卫桑梓,只会将刀口对准自己的同胞!”
“一群只敢在窝里横的废物,也配妄称好汉?!”
“我呸!”
他大步走到一座低矮的墓碑前,声音沉痛:
“这座坟里埋着的——李聪,年仅十七岁!”
“上一仗,他为阻胡骑,与三名匈奴胡贼同归于尽!”
“战后收殓,身上找不出一块好肉!”
他指向另一座:
“陈勇,二十一岁,为挡住匈奴金帐豹师,力战而亡!”
“从他身上烧化取出的箭簇,足有两斤重!”
“赵小川,十九岁......”
曹千曲本非擅言之人,但此刻,指着一座座冰冷的墓碑,诉说着那些年轻生命最后的骁勇与惨烈,他须发戟张,面目赤红,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即便是这些罪大恶极、良知几近泯灭的死囚,听着那一个个年轻的名字和他们无法想象的牺牲,也有不少人低下了头,面露凄然之色。
“他们!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真正的好汉!”
“而你们......”
“不过是一群苟活于世的渣滓!畜生!千刀万剐亦不足惜的孽障!”
“看看你们犯下的那些罪行,滔天之恶,倾尽黄河之水也洗刷不尽!”
“............”
“今日——!”
曹千曲怒指众死囚,顿了一顿,字字清晰道:
“将你们拉到这英雄长眠之地,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用匈奴人的血,为自己赎罪的机会!”
“随我们,为这些死去的英魂——报仇!”
“事成之后,你们,可免死罪!”
“免罪”二字如同惊雷,在死囚中炸开。
这些原本等待死亡降临的囚徒,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所谓的悍不畏死,在真正的生机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能活,谁又想死?
所有囚犯的目光,都炽热地投向了曹千曲,继而聚焦在嬴渊身上。
曹千曲收敛怒容,恭敬地向嬴渊行了一记军礼。
嬴渊阔步上前,脸上依旧是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冷冽笑意。
他“唰”地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书,朗声道:
“曹千将所言不虚!”
“随本将北上,杀匈奴,祭英魂!你们过往一切罪责,便可一笔勾销!”
“届时,你们可拿着赦令,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堂堂正正,重新做人!”
“此外,此行所有缴获——匈奴人的牛羊、财宝、物资,尽数归你们自行分配!”
“运气够好,这一趟下来,所得或许比你们以往铤而走险犯下杀头之罪攒下的家底还要丰厚!”
“若不幸战死草原,你们的缴获,本将亦会命人折成现银,以‘阵亡抚恤’之名,一文不少,送到你们家人手中。”
“若无家眷者,这些钱财,便以你们的名义,在故乡修桥铺路,广积阴德,也算为你们洗刷些许罪孽。”
“如何?可有人愿往?”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压制住群情激动地死囚犯们。
继而声音陡然转寒,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众人:
“当然——”
“若不愿,本将亦绝不强求。”
说着,他缓缓抽出了曹千曲那把刚刚饮血、犹带盐渍的战刀,刀锋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只不过,诸位的行刑之期,需提前至——今日,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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