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知道,”他看着她,眼神深得让她心慌,“你的时间……原来这样紧迫。”
沈华年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她来历不明,甚至可能猜到她并非此世之人。
可他从未点破,从未追问,只是将她留在身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沉默,包容了她的所有异常。
所以,他看她时的复杂目光,不仅仅是因为苏锦瑟。那其中还掺杂着对未知的审视,对不可控因素的警惕,以及……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异常”本身的吸引?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和冰碴里,冷热交织,酸胀难言。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勇气和决绝,在他这句平静的“我知道”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副官刻意加重的咳嗽声。
顾砚深眸光微动,眼底那些汹涌的暗流瞬间收敛,恢复了惯有的冷肃。他深深看了沈华年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此事容后再议。”
他转身走向门口,与副官低声交谈了几句。沈华年隐约听到“沈会长”、“宴会”、“务必出席”等字眼。
片刻后,他返回书房,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更深的疲惫,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走到书桌前,并未坐下,而是打开另一个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盒子打开的那一刻,即便沈华年心神恍惚,也被那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刺了一下眼睛。
那是一枚戒指。
主钻是一颗切割完美的圆形钻石,大小惊人,西周镶嵌着一圈细密的碎钻,如同众星拱月,在昏暗的书房里熠熠生辉,奢华得近乎不真实。这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珠宝工艺。
顾砚深拿着那枚戒指,走到沈华年面前。
他没有看她手中的手机,也没有再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她自然垂落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上。
他执起她的左手。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到她的皮肤,让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被他轻轻握住。
“沈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情感无关的公事,“局势有变,为安内外之心,我需与商会沈会长的千金缔结婚约。”
沈华年的呼吸骤然停止,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婚约?和……别人?
他像是没有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沈小姐才情出众,温婉贤淑,与你……甚是相像。婚后,你可仍以乐师身份留在府中,照料婉清,无人会慢待于你。”
说着,他拿起那枚冰冷璀璨的钻戒,缓缓地、不容拒绝地,套向她的无名指。
“这枚戒指,权作信物,亦是……”他顿了顿,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词,“……酬谢。”
“不……”
沈华年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窒息感中挣脱出来,猛地抽回手,仿佛那枚戒指是烧红的烙铁!
戒指从她指尖滑脱,“叮”的一声脆响,掉落在红木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一小片阳光里,兀自闪烁着冰冷刺目的光芒。
顾砚深的手僵在半空中,眸色骤然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海面。他看着她,眼神里终于泄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像是痛楚,又像是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不愿意?”他问,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我……”沈华年的声音破碎不堪,心脏像是被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刚刚鼓足勇气想要坦诚一切、甚至奢望过一丝可能的男人,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和冰凉。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特殊。
原来他留她,不仅仅因为婉清,不仅仅因为苏锦瑟,还因为她的“异常”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有用的筹码?
而现在,为了他那所谓的“局势”,他可以如此平静地要求她接受他娶别人,甚至用一枚冰冷的钻石,来“酬谢”她的留下?
巨大的失望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瞬间淹没了方才因他那句“我知道”而升起的所有微末希望和酸楚。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泪意和无法言说的苍凉。
她弯下腰,捡起那枚在地板上冷光闪烁的戒指。钻石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冰冷而坚硬。
她抬起头,脸上己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少帅言重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酬谢不敢当。能留在府中照料婉清小姐,是我的本分。”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缓缓地、慢慢地将那枚戒指,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冰冷的金属环圈住她的手指,那颗硕大的主钻沉甸甸地压着,像一道华丽而冰冷的枷锁。
“这枚戒指,”她抬起手,看着那璀璨的光芒,语气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锥心的讽刺,“很漂亮。多谢少帅……厚爱。”
顾砚深死死地盯着她戴上戒指的手,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下颌线绷得如同冷硬的岩石。
沈华年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转过身,抱着那架断了弦的锦瑟,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
阳光透过走廊的彩色玻璃窗,在她身后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却照不进她空洞的眼眸。
无名指上的钻戒冰冷沉重,每一下闪烁,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方才那些可笑的冲动和奢望。
她回到汀兰水榭,反手锁上门。
窗外天色正好,荷塘里碧叶连天,偶有蜻蜓点水而过,漾开圈圈涟漪。
她走到琴架前,轻轻放下锦瑟。
然后,她抬起手,看着那枚在自然光下愈发璀璨夺目的钻戒。
看了很久很久。
忽然,她猛地抬手,用力将戒指从手指上撸了下来!动作粗暴,甚至擦红了皮肤。
她握着那枚戒指,走到窗边,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荷塘。
手臂扬起,几乎就要将它狠狠掷出去!
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她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钻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然后,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跌坐在琴凳上。
锦瑟无声,断弦刺目。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那根崩断的琴弦。
指尖刚抚上断口——
“铮!”
一声凄厉哀婉的裂帛之音,毫无预兆地骤然炸响!
第二根琴弦,应声而断。
沈华年怔怔地看着那两根齐齐断裂、无力蜷曲的琴弦,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枚冰冷坚硬的钻戒。
它折射着窗外投入的阳光,璀璨依旧,却再也照不亮她眼底一丝一毫的光彩。
泪水终于毫无征兆地决堤而下,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琴身之上。
碎钻成囚,弦断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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