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账本上的死人会走路
临时监舍的霉味钻进鼻腔时，贾凤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指甲早掐进掌心——噬言锁链勒得腕骨生疼，可魂体深处那股灼烧感，比锁链更烫。
她倚着潮湿的砖墙坐下，听着门外看守的脚步声渐远，目光缓缓扫过墙面。
雨水顺着瓦缝滴答下来，在砖缝间洇出深青水痕。
贾凤盯着那片水痕，喉间因锁链压迫泛起腥甜，却弯起了嘴角。
三日前她借着查账名义在账房外墙撒的魂血粉，此刻正随着湿气蒸腾，在砖面上晕开浅红字迹——是三日前上报的归位魂总数，与她昨夜实际清点的差额。
数字歪歪扭扭，像被雨水泡开的墨，却比任何状纸都清晰。
"叮——"
墙缝突然传来极轻的脆响。
贾凤抬眼，见半片青竹从砖缝里挤进来，竹身还滴着水，上面浮着淡青色的魂影拓片。
她立刻蜷起手指，将竹片拢进掌心。
拓片上的影像开始流动：每月朔望夜，香炉密室里，青喙的折扇敲着供桌，灰面捏着盏青铜灯，灯芯竟是用婴魂头发搓成的；铜舌站在最里侧，从怀里摸出巴掌大的生死簿残页，嘴里念着什么——贾凤瞳孔骤缩，那残页上的名字，分明有塘汛村张氏女婴，那个被他们伪造成"归位"、实则被炼了精魄的小魂灵。
"贾协办。"
极低的男声从墙外传进来，带着渗人的湿冷。
贾凤认出是赤鼻的声音，他该是贴在墙根，用鬼差特有的腹语术传声："后半夜换岗，我引开看守。
您收好了，这是白疏拼着魂火快灭才拓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剩雨水砸在青瓦上的噼啪声。
贾凤捏紧竹片，拓片上的魂影灼得掌心发烫。
她想起白疏那团总在飘的纸灵，平时缩在账房最暗的角落，抄账时总把笔尖舔得尖尖的——原来他早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仪式，用最笨的法子，一笔一笔拓进了竹片的纤维里。
审讯堂的门被踹开时，贾凤正盯着腕上的噬言锁链。
锁链上的黑纹突然泛起裂痕，像被什么力量从内部灼烧。
她抬头，正撞进青喙似笑非笑的眼。
这位副判官今日穿了件月白官袍，折扇上的"阴阳和合"绣得金线发亮："贾协办，可知私闯禁地、偷盗供品，按阴律该当何罪？"
"我偷的蜜饵里有引妄散。"贾凤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锁链竟松开了！
她望着腕上脱落的黑链，突然明白：当真相要破土时，连阴司的刑具都锁不住。
青喙的折扇"啪"地收拢。
他身后，灰面的脂晶袖扣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铜舌站在阴影里，拇指着袖中凸起的骨刃。
"一个连命魂都不全的残魂，也敢质疑三殿核准的账目？"青喙的语气甜得发腻。
贾凤反手抽出墙面拓图，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休夫后，我执掌了生死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甩在案上："我问的不是账目。
是——"她指尖重重叩在拓图上，"死人，能走路吗？"
堂内死寂。
"你们上报的归位魂，每日出现频率分毫不差。"贾凤扫过三人，"可真实的饥魂，因怨气强弱不同，出没时间各有参差。
你们的'魂'比钟摆还准——"她扯出拓图角落的水渍标记，"因为根本不是魂，是你们改出来的数！"
灰面的喉结动了动，脂晶袖扣撞出细碎声响。
贾凤又摸出个陶瓶，将炉灰倒进提前备好的冥水："正常供香烧完，灰是沉的。"她晃了晃陶瓶，水面浮起层油膜般的光晕，"可这是炼魂膏的残留——你们烧的不是香，是魂！"
青喙的脸白了。
他猛地起身，折扇骨敲得案几咚咚响："信口雌黄！"
"更妙的是改账时间。"贾凤不为所动，亮出一张符纸，"总在寅时三刻。
那时鬼差换岗，湿气最重，墨迹最易晕染修改。"她举起符纸对着光，上面的水痕清晰如新，"可惜我知道，有种墨掺了怨气石粉末，能在湿气里保持清晰——比如你们盖假印用的这张。"
铜舌突然暴起。
他袖中飞出一道黑刃，刃身缠着婴魂的哭嚎，正是以婴骨炼制的泣婴镖！
贾凤想躲，却见一团白纸扑过来——是白疏！
纸灵单薄的身子被黑刃洞穿，魂火在破损处忽明忽暗。
"白疏！"贾凤接住他，指尖触到纸灵身上焦黑的洞，眼泪烫得魂体发颤。
白疏的魂火蹭着她的手背，传来模糊的意念："账......在拓片里......"
"你们敢杀阴司公职！"贾凤抬头，眼中翻涌着她自己都陌生的戾气。
她怀里的白疏渐渐透明，像要被风刮散。
"收债？"铜舌擦了擦刃上的纸灰，"你拿什么收——"
"拿这个。"
一道金纹突然从贾凤袖中窜出，顺着她的手臂爬上脖颈。
那是那日栾阳补魂时种下的共鸣烙印，此刻正泛着古神特有的威压，连烛火都被压得矮了三寸。
堂外传来闷雷。
青喙的官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灰面攥着脂晶的手在抖，铜舌的泣婴镖当啷落地。
"带贾凤去刑殿。"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贾凤低头，见白疏的魂火终于熄灭，只在她掌心留下半枚纸折的小算盘——那是他平时夹在账册里的镇纸。
她将小算盘收进袖中，抱着拓图和符纸起身。
经过铜舌时，她停住脚："塘汛村张氏女婴的名字，你在生死簿残页上念了七遍。"她笑了，"等刑殿的因果镜照出来，你猜，是你念的次数多，还是她喊冤的次数多？"
雨还在下。
贾凤跟着鬼差往外走，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是青喙摔了茶盏。
她摸了摸袖中发烫的金纹，想起栾阳说过的"因果有报"。
这一局，才刚到摊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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