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本破书，敢不敢写我的名字
贾凤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半卷帛书悬在雾中，“贾凤”二字的血痕正顺着帛纹往下淌，像两滴未干的眼泪。
她伸手去抓，指尖却穿透了帛书——这不是实物，是某种神谕，或者……诅咒。
石磨转动的声响更近了。
她想起子时三刻在轮回台边听到的“生死簿副本启动”征兆，喉间泛起铁锈味。
该来的终究来了，她攥紧腰间檀木匣，匣中锁着她用七具冤魂骨殖炼的“骨鉴”，本是留着撕开因果遮蔽的底牌，此刻却烫得几乎要灼穿掌心。
试炼营的方向突然炸开一声闷雷。
贾凤抬头，看见阴云翻涌的穹顶下，一座黑黢黢的殿宇拔地而起。
殿门匾额“试真”二字泛着幽蓝鬼火，门内透出的光像极了刑场刽子手举着的火把——当年她被押赴刑场时，也是这样的冷光，照得断头台的铡刀泛着青。
“贾凤！”
喝声如雷贯耳。
她踉跄着撞进殿门，入目便是悬浮半空的生死簿副本。
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最新一页墨迹未干，正清楚楚写着：“贾凤，死于非命，凶手未录，因果遮蔽。”
殿内跪了一圈鬼差，为首的玄圭白发高束，额间天眼闭合如旧，可眼底的阴鸷却像淬了毒的针。
他手中玉圭指向贾凤，玉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纹：“此魂未入轮回便窃窥天机，动摇轮回根基——即刻诛魂灭迹！”
九道锁魂链从穹顶垂落。
贾凤望着那些泛着寒光的锁链，突然想起大牢里的刑具。
当年县官为了逼她承认“谋害皇亲”，用的也是这样的铁索，勒得她腕骨碎裂。
此刻锁链带起的风刮过她脸，她却笑了——她连人都死过一回，还怕什么鬼差的锁魂链？
“退！”她咬着牙低吼，脚尖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可锁链的速度太快，眨眼间便缠上她的脚踝。
剧痛从魂体深处窜起，她听见自己魂核裂开的声响，像碎瓷片扎进心脏。
“这不是预兆，是邀请。”
栾阳的侧影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是她在生死簿异象里看见的画面：他站在血色云头，手中生死簿翻到某一页，而执笔的……是她自己。
这个念头如利刃劈开混沌，贾凤猛地闭眼，将全部心神沉入指尖——刚才触到生死簿时，那细密的纹路还残留在魂体记忆里。
“骨相记忆法”。
她当仵作时，能闭着眼摸出骸骨上每道伤痕的走向；此刻她逆用其理，用魂核去模拟生死簿的纹路频率。
头痛欲裂间，耳畔响起细碎的呢喃：“三息回光，见死者最后一瞬。”
她猛地睁眼。
玄圭的斩魄刀正劈向她面门，刀锋的寒芒刺得她睁不开眼。
可在这刹那，世界突然慢了下来——她看见玄圭身后的勾魂使，他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命牌，脖颈处有道极淡的紫黑纹路，像条蛰伏的蛇。
“三息回溯”。
她在人间验过太多横死的尸首，知道人在濒死时，记忆会像走马灯般倒放。
此刻她的魂体竟复制了这种能力，将时间往前推了三秒——在那被拉长的三秒里，勾魂使脖颈的紫黑纹路曾暴涨如蛇，正是三年前塘汛村溺婴案真凶特有的“噬亲咒印”。
“你身后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节！”贾凤嘶吼着撞开锁链，“去年七月十五，他在自家祠堂剁断手指祭坛，为的就是掩盖用女儿性命换转世名额的事！”
全场死寂。
那勾魂使的脸瞬间煞白。
他猛地甩出袖中命牌，牌面“勾月”二字还沾着血——正是他亲女的魂契。
有老鬼差倒吸冷气：“噬亲咒印要以亲子魂魄为引，这是触犯轮回铁律的大罪！”
玄圭的刀顿在半空。
他回头瞪向勾魂使，后者己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贾凤趁机滚到孽镜台边，指尖重重按在镜面上：“若我真是乱法之人，你敢不敢让镜子照照你自己？”
孽镜台轰然作响。
幽蓝光芒从镜面迸发，映出的影像让全场鬼差集体后退——玄圭年轻时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他站在偏殿里，手中捧着一摞卷宗，火盆里的纸灰正往上飘。
更骇人的是，他腰间挂着的印章，分明是南天门巡察司的私印；而他脚下，竟躺着具女尸，女子怀中的婴孩额头点着“癸水命格”的朱砂，那是最适合被抹去命数的“替死胎”。
“妖术！”玄圭暴喝，玉圭狠狠砸向镜面。
可孽镜台的影像己像涟漪般扩散，每个鬼差都看得清清楚楚。
贾凤倚着镜面喘息，喉咙里溢出轻笑：“你说我窥天机？你才是第一个篡改命格的人——那些被写成‘自然夭折’的婴孩，都是你用替死胎换的阴德，对吧？”
玄圭的第三只天眼“唰”地睁开。
金红光芒从眼中射出，首取贾凤魂体。
她能感觉到魂核在崩溃，像被人用钝刀一点一点剜着。
可就在这时，十殿方向传来一声轻响，一道漆黑玉圭虚影横贯虚空，精准抵住了那道金光。
无形威压席卷大殿。
所有鬼神“扑通”跪伏在地，连玄圭都踉跄着后退三步，天眼光芒骤暗。
贾凤抬头望向九幽深处，听见栾阳的声音，像寒潭里的冰棱撞在一起：“玄圭，生死簿自动显文，是你能定罪的？还是……它认的？”
玉圭虚影缓缓收回。
玄圭天眼闭合，嘴角溢出黑血。
他恶狠狠瞪了贾凤一眼，拂袖而去。
殿内鬼差面面相觑，无人再敢靠近。
贾凤跌坐在地。
她掌心的银针突然发烫，那是栾阳的十殿法印留下的痕迹，此刻竟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轻声问：“刚才那三秒……是我看死了别人，还是……死过的我，看见了活着的真相？”
没有人回答。
殿外的雾更浓了。
贾凤摸了摸发疼的魂体，发现左肩处裂开一道细缝，能看见里面翻涌的幽蓝魂光——刚才强行使用回溯能力，到底还是伤了根本。
她扶着墙往外走，听见忘川的水声在不远处轰鸣。
“去支流岩穴。”她咬着牙，“那里的阴水混着往生花汁，能暂时养魂。”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软，栽进浓雾里。
远处传来忘川水拍打岩石的声响，混着她越来越弱的心跳——这具魂体，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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