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查的不是案，是你们怕的东西
贾凤在浓雾里滚了两滚，指尖终于抠住岩穴边缘的青苔。
忘川支流的阴水漫过她半张脸，刺骨的冷顺着魂体裂缝往里钻，每一道水纹都像刀割。
她咬着牙翻进岩穴，后背撞上潮湿的岩壁时，左肩的裂痕“刺啦”一声又扯开半寸，幽蓝魂光如碎星般簌簌坠落。
“镇神膏...得用镇神膏。”她从袖中抖出个青瓷小瓶，瓶口还沾着往生花汁的暗红斑痕。
这是她生前在义庄当仵作时，用朱砂、蟾酥和死囚眉骨粉调的土法子——当年有个捕快被砸破头，她就用这玩意儿封住颅骨裂缝，保了三天命。
银针在指尖转了个花，她闭着眼刺入太阳穴。
魂血混着药膏顺着针孔渗进识海，疼得她额角青筋暴起，可裂开的魂核总算不再继续崩解。
她靠着岩壁慢慢滑坐下去，喉间溢出半声苦笑：“贾凤啊贾凤，你倒是会挑时候，用给活人治伤的法子救鬼。”
岩穴外的水声忽近忽远，她望着掌心那道栾阳留下的法印痕迹，开始复盘今夜的变故。
生死簿为何独独为她显文？
回溯能力为何总被锁在三秒？
“三秒...”她突然想起去年在塘汛村验的那具女尸。
张氏女婴被裹在襁褓里送来时，浑身青紫，心口却有块异常的淤红。
她用银簪挑开肋骨，发现心脏里凝着团黑血——那是被人用手掌按住心口，生生压闭了气门。
“活人断气前的三秒，是毒素最浓、伤痕最真的时候。”老仵作师傅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就像烛火要灭时，最后一跳最亮。”
她猛地睁眼，左肩的裂痕都跟着颤了颤：“死亡瞬间...是因果的锚点？”
话音未落，一团幽绿的残火从洞外飘进来。
白疏的魂影在火中忽明忽暗，残火里裹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玄圭坐在暗殿里，指尖捏着张画满符咒的黄纸，纸上影影绰绰是她刑场受刑的画面。
“注入三次，每次间隔七七西十九刻。”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石板，“等她入了试炼营，这些执念就会变成绳索，勒得她要么疯，要么跪。”
贾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魂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他们不是考我能不能过试炼...是考我能不能被控制。”
岩穴外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鹅卵石慢慢走近。
贾凤立即抄起银针，可等看清来者时，指尖却抖了抖——孟婆青黛立在洞口，素白裙角沾着忘川的水痕，手里捏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
“你父亲当年上京申冤，马车上就挂着这铃铛。”青黛的声音像浸了千年的茶，“他在大牢里咬舌写供状，塞进铃腹。可那些官儿只当是寻常物件，连看都没看。”
铜铃被抛进岩穴，“当啷”一声滚到贾凤脚边。
她盯着那枚铃铛，喉结动了动——记忆里确实有匹枣红马，马脖子上挂着这样的铜铃，父亲抱着她坐在马背上，铃铛“叮叮”响着，惊飞了路边的麻雀。
她颤抖着抠开铃芯，一卷极细的竹简“刷”地弹出来。
血字在幽光下泛着暗红，刺得她眼睛发疼：“太子少保周延，勾结定北侯府，以‘承器计划’为由，屠我满门...我儿若得此卷，当知你父未叛...”
“原来...”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原来我们不是叛臣之后，是证人之后。”
岩穴外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孟婆的话音飘进来：“那老东西布的‘执念引阵’，最忌双重源点。”青黛的身影己经融进浓雾里，只剩最后一句，“你父亲的血书，够重。”
贾凤盯着竹简上的血字，突然笑了。
她扯下衣襟，将竹简裹在里面，又把铜铃残片塞进白疏的残火里：“去试炼殿外围，把这铃铛埋在玄圭设的阵眼上。”白疏的残火“腾”地窜高半尺，像在应诺。
她摸了摸左肩的裂痕，转身往试炼殿方向走去。
魂体每走一步都疼得像是要散架，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就像当年在义庄，她举着烛火凑近腐烂的尸体，终于看清致命伤时的那股子狠劲。
试炼殿的门在深夜里泛着青灰，贾凤躲在廊柱后，看着玄圭的身影在偏殿晃动。
她摸出怀里的竹简，用指甲在铜铃残片上刻下阴文——父亲的血书是“被灭口的冤”，她的刑场记忆是“被篡改的死”，双重执念源撞在一起，够玄圭喝一壶。
“启动引阵！”玄圭的声音从殿内炸响。
贾凤屏住呼吸。
下一刻，殿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她探头望去，那些候选鬼差的脸全扭曲了——他们的幻境里，不再是各自的执念，而是同一幅画面：血雨劈头盖脸砸下来，她被按在刑台上，刽子手里的刀泛着冷光。
混乱中，贾凤贴着墙根摸到生死簿所在的高台。
她伸手触上簿册，这一次，没有金光暴起，反而有阵暖风拂过指尖。
页面“哗哗”翻着，停在“塘汛村张氏女婴”那页，原本空白的“死因”栏里，两个血字缓缓浮现：“按毙”。
“不可能！”偏殿传来玄圭的嘶吼。
贾凤转头望去，正看见他捂着天眼踉跄后退，嘴角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我的天眼...怎么会失明三秒？”
她低头看向生死簿，簿面微光映着她的脸：“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看见未来...是我记住了每一个该死的昨天。”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
贾凤心头一紧——那是十殿戒严的信号。
她瞥见偏殿里玄圭抬起头，第三只天眼重新睁开，眼底翻涌着黑红煞气：“封锁所有通路！调西大勾魂军团来试炼殿！我要把这女魂挫骨扬灰！”
岩穴里的镇神膏还剩最后半瓶，可贾凤知道，这一次，她再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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