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判官席前,我带证据来了
晨雾在石阶上漫开,贾凤的鞋尖沾了湿冷的雾气,却压不住掌心的热度——那封显影信笺被她攥得发皱,边缘的朱砂印子蹭上了指节。
昨夜哑泉婆婆的话还在耳边:"癸水是命格,阴极之水养死魂。"她昨夜在停魂渊熬了半宿,将太子少保府残片上的刻痕与骨言记忆里的祭祀图拓印重叠,终于看清了那些被涂抹的轮回印记——祠堂里烧的不是香火,是用活人血引,把七十二户士族的冤魂锁在阳间当活祭品。
"吱呀——"
第一殿朱漆大门轰然洞开,穿堂风卷着殿内的冷意扑出来。
两名铁甲冥将拖着镣铐进来,中间押着的柳愔披头散发,眉心血玉像块将熄的炭,她踉跄着跪到殿心,喉咙里还在呢喃:"我不该死...我阿娘说,用奴鬼的魂养着,我就能回阳间...就能再穿一次红嫁衣..."
贾凤望着她发间残存的银簪——那是阳间待嫁女子才戴的"守岁簪",突然想起柳愔被抓时说的"想活成个人"。
原来她要的"活",是把自己泡在百鬼的血泪里,当一具借尸还魂的活尸。
"升堂。"
栾阳的声音像寒潭破冰。
贾凤抬头,见他端坐在云台上,玄色王袍垂落如渊,额间鎏金冕旒半掩眉目,唯余一双眼沉得像熬了万年的夜。
他未发一言,只抬了抬指尖,阶下立着的灰喙副判官便躬身上前,捧出一卷泛黄账册:"启禀秦广王,此乃柳愔私录的奴鬼供奉名录,牵连阳间七十二户士族,其中..."
"其中最顶头那页,是太子少保的朱笔批文。"贾凤突然开口。
满殿鬼差皆惊。
灰喙的手顿在半空,阴鸷的目光扫过来,却见贾凤从怀中取出三枚陶铃——陶身刻着镇魂纹,是昨夜哑泉婆婆塞给她的:"这是那三个奴鬼咽气前攥着的,他们有话,该让活人听见。"
她将陶铃轻轻搁在案上,指节叩了叩铃身:"柳愔说这些奴鬼是自愿献祭,可他们的魂语不是这么说的。"
话音未落,她屈指一弹。
第一枚陶铃嗡鸣作响,空中浮起一道虚影:"吾名陈九,生前为城南纸匠...阿娘病得厉害,说用我的魂换钱给她抓药...可她烧的不是纸钱,是血符...我疼得想走,可她跪在地头哭,说'九儿再忍忍,阿娘活不了几年了'..."
第二枚铃响,是个妇人的呜咽:"我儿每日寅时焚符唤我,说'阿娘你看,我中秀才了'...可他不知道,我每应一声,魂就碎一片...我不敢不应啊,他从小没阿娘..."
第三道魂语响起时,柳愔突然抬头,血泪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不...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自愿的!
是他们求着...求着让我..."
"他们求的是解脱。"贾凤打断她,"就像骨言说'谢您让我记得'——这些被锁在阳间的魂,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记不清,只能当活人的提线木偶。
柳愔,你不是在帮他们活,是在把他们的魂,熬成你续命的药。"
殿内死寂。
栾阳的目光终于从案牍上移开,落在贾凤脸上:"你如何证明这些魂语非伪造?"
贾凤早等这一问。
她从袖中摸出那枚锈针——是她当仵作时用的,后来沾了生死簿的气,针尾泛着淡金。
她蘸了蘸案头小盏里的孟婆汤残液,轻轻滴在陶铃裂缝处:"回魂之语若假,遇忘川之息即散。"
铃音突然拔高,魂语里的哭腔反而更清晰了。
贾凤抬眼,看见栾阳眉峰微动:"人间仵作验尸,遇着被石灰掩埋的尸骨,会用酒醋泼地,让腐痕显形。
记忆也是一样——假的会散,真的...只会更疼。"
她顿了顿,指向高挂的孽镜:"若大人不信,不妨让孽镜照照柳愔的心核。
被她锁了百魂的人,心核里该刻着百声哀鸣。"
栾阳未语,只屈指一弹。
孽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镜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脸——有老妇,有稚子,有浑身是血的纸匠,他们张着嘴,齐声嘶喊:"放我们走!
放我们走!"
柳愔突然尖叫,眉心血玉"咔"地裂开,碎成八瓣掉在地上。
德玛西亚特有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在地,终于哭出了声:"我错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当鬼啊..."
"当鬼?"贾凤弯腰拾起半片血玉,"你连鬼都不如。
真正的鬼,该去轮回台走一遭,而不是把别人困在阳间,当你的替死鬼。"
"咚!"
殿外突然传来撞门声。
一个巡冥司小吏跌跌撞撞冲进来,膝盖砸在地上:"启禀秦广王!
太子少保府遣使到了鬼门,说贾氏擅闯他们祠堂禁地,污蔑朝廷命官,要求即刻褫夺她的巡查使试炼资格!"
贾凤捏紧了陶铃。
她早料到太子少保不会善罢甘休——毕竟那本账册里,太子少保的朱批是用活人血写的,每一笔都浸着冤魂的哭嚎。
"依《幽冥律》第一百零二条。"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殿门传来。
明烛戴着鎏金面具走进来,玄色官服下摆沾着晨露,面具上的鎏金纹在孽镜光里晃了晃:"凡涉阳间高官阴事,须由初审殿先行核查属实,方可移交阳司问责。
现贾氏呈上的魂语、账册、孽镜影像互为印证,证据链完整。"他停了停,目光扫过地上的血玉残片,"况且——"
他抬手指向仍在显影的孽镜,镜中百鬼的哭嚎穿透殿宇:"百余亡魂的控诉,岂能因一人权位,就掩了天下之口?"
栾阳起身了。
玄袍翻涌如夜,他俯视阶下众人,声如寒钟:"柳愔,拘魂炼契,逆乱轮回,按《幽冥律》第三十七条,削其残魄,永镇噬忆渊。"
鬼差上前拖走柳愔时,她突然抓住贾凤的裙角:"你...你也会被他们报复的...太子少保...他连阎罗王都..."
"拖下去。"栾阳挥了挥手,目光转向贾凤,"你越界查案,按律当罚。"
贾凤心尖一紧,却听他接着道:"但你查案手段合律,证据确凿。
本座特许——你不必参加后续巡查使试炼。"
虚空里突然泛起金光,一枚刻着"协理判官"的令牌缓缓落进贾凤掌心。
她触到令牌时,指尖微微发烫——那是生死簿的气息,带着点温暖的、像人间阳光的温度。
"即日起,补任第一殿协理判官,专理跨界冤魂滞留案。"栾阳的声音轻了些,"你总说'让尸骨说话',现在...让那些不该滞留阳间的魂,也说说话。"
贾凤捏紧令牌,低头时睫毛微颤。
她想起父亲临刑前塞给她的那枚仵作银针,想起自己被屈打时咬碎的血牙,想起骨言说"谢您让我记得"时的眼神。
此刻令牌上的金纹贴着掌心,像一道烫金的誓约。
"是。"她抬头,目光灼灼,"凤必不负所托。"
殿外忽然起风,那颗昨夜亮起的婴星骤然明了三分,银辉透过殿门落进来,恰好照在贾凤腕间的银针上。
那枚沾了生死簿气的针,此刻正泛着与令牌同色的金光。
"退殿。"
栾阳的声音落下,鬼差们开始撤班。
贾凤握着令牌转身,看见明烛站在殿角,面具微微倾斜,眼尾鎏金纹在阴影里勾出半道笑痕。
她正欲上前,却见灰喙副判官阴恻恻瞥了她一眼,抱着账册快步离开,袖中露出半截朱批——正是太子少保的笔迹。
"贾判官。"
殿外小吏来报,"西侧偏堂己收拾妥当。
那处原是冗员养老的地方,如今...您的官牌该挂了。"
贾凤望着殿西侧那扇半掩的门。
门楣上积着薄灰,却挡不住门内透出的冷意——那是百年冤魂滞留的怨气,是她接下来要查的案,是太子少保想销毁却没销毁干净的尾巴。
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针,又看了看掌心的令牌。
晨雾还未散尽,第一殿的朱漆大门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头被唤醒的巨兽。
而她知道,自己此刻握着的,不只是一枚判官令牌,更是一把钥匙——能打开阴司最深处的暗门,能让所有沉冤,重见天日。
(西侧偏堂门楣上的积灰簌簌落下,露出半块褪色木牌,隐约可见"悬案"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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