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官上任,先烧三把火
贾凤抬步跨过西侧偏堂的门槛时,门楣上最后一粒积灰正落在她肩头。
门内霉味混着旧纸气息扑面而来,她眯眼望去,只见满室卷宗堆成山,蛛网在梁间织成灰黄的幕,最深处的案几上,一盏青冥灯忽明忽暗——那是骨言。
"三百二十一案。"骨言的指节叩在积灰的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贾凤心尖,"逾百年未结。"他的声音带着游魂特有的滞涩,却意外清晰,"我数过七遍。"
贾凤伸手拂开最上层的卷宗,封皮上的墨迹早己斑驳,她指尖刚触到纸页,那些蒙尘的纸便簌簌抖起来,像被惊醒的魂。"第一案。"她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飘出一缕淡青魂魄,是个穿着旧儒生长衫的年轻人,"桥底困了七十年?"
"引...路童子收了两贯纸钱。"骨言的灯凑近些,青光照出卷中批注,"说他是'逃籍野魂',没往轮回司报。"
贾凤的拇指过腕间银针,那枚沾了生死簿气的针此刻微微发烫。
她提笔蘸了朱墨,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时,忽觉掌心的判官令牌也在发热——这是权限在呼应。"引路童子革职,押罚役司劳作三年。"她落笔时,朱字如活物般钻进纸页,"亡魂即刻补录轮回。"
话音未落,那卷宗"唰"地从她手中飞起,穿过蛛网撞开半掩的窗,朝着轮回司方向疾掠而去。
偏堂里响起一声极轻的抽噎,那缕青魂化作光粒,追着卷宗消散在晨雾里。
消息像墨汁滴入清水般在阴司扩散。
晌午时分,灰喙副判官的脚步声就响在了偏堂外。
他着一身玄色官服,腰间玉牌叮咚作响,手里提的酒坛却裹着褪色的红绸——这是人间最廉价的"喜酒"。
"贾判官新官上任,这第一把火烧得漂亮。"灰喙掀帘进来,目光扫过满地卷宗,停在贾凤腕间的银针上,"只是阴司旧例,查案需通传上峰......"他顿了顿,袖中露出半截朱批,"比如太子少保的手谕,总得给几分颜面。"
贾凤垂眸整理卷宗,头也不抬:"我只认证据,不论靠山。"她指尖在案几上轻叩,恰好叩在那卷被灰喙袖风带落的账册上——封皮内侧有半枚模糊的印,是第十殿的阴火纹。
灰喙的笑僵在脸上,他把酒坛重重搁在案上,酒液渗出来,在积灰里洇出个歪扭的圈:"那祝贾判官...查得痛快。"说罢甩袖告辞,靴底碾过满地碎光,带起一阵风,将贾凤案头的"失踪魂册"吹开一页。
她盯着那页上密密麻麻的"自然消散"批注,突然喊住正要退下的骨言:"今夜子时,跟我去档案库底层。"
子时的阴司像座沉睡的城,只有巡夜鬼差的铜铃偶尔作响。
贾凤捏着银针挑开档案库的锁,骨言的青冥灯在黑暗里划出一道幽光。
他们翻出十箱"焚化记录",又搬来八摞"失踪魂册",贾凤将银针抵在魂册边缘,针尖立刻泛起金光——这是仵作辨骨法,能辨出魂核是否被强行抽取。
"这里。"她指着某页,"标注'消散'的魂核,精魄纹路被撕过。"又翻到焚化记录,"这里,焚化时间比失踪晚了七日。"骨言举灯凑近,青光照出两行数据重叠的轨迹,"能量流向......第十殿?"
贾凤的指尖在图谱上划出一道线,最终停在"续命丹"三个字上。
她合上档案时,窗外传来更鼓,己是丑时三刻。
第二案来得比她预想的快。
卯时初刻,战魂的卷宗自己"滚"进了偏堂。
那是个穿着玄铁铠甲的魂魄,铠甲上的裂痕还凝着暗红血锈,卷中批注写着"军功不实,入畜生道"。
"假的。"贾凤捏起铠甲碎片,对着青冥灯看,"裂痕走向是从左肋刺入,与战报里'正面迎敌'不符。"她又拈起半粒泥土,"阵亡地点的土该是阴司北境的赭石土,这粒...是南荒的青黏土。"
她抱着卷宗首闯兵曹司,老吏正往茶盏里续阴水,见她来,手一抖泼湿了案头文书。"说。"贾凤将铠甲碎片拍在案上,"谁改的军功簿?"
老吏的喉结动了动:"有人出高价...要他的来世福报,说是给贵人爱妾冲喜......"
"三千贯冥币。"贾凤将追缴令拍在他面前,"转成孤魂抚恤金。"她转身时,瞥见兵曹司后堂的屏风动了动,露出半只绣着缠枝莲的鞋——是太子少保府的女使常用的款式。
第三案最棘手。
那对母子的魂纠缠在偏堂梁上,母亲的魂体泛着青灰,怀里抱着个透明的婴灵,"我要等阿弟来。"她一遍又一遍重复,"他走丢了,在阳间走丢了。"
贾凤用银针挑开母亲的魂核,里面竟缠着三条转世线——那婴灵早转世三次,最后一次的命牌刻着"癸水",落在太子少保府。"五岁夭折?"她翻出祠堂残片,上面的焦痕不是雷劈,是人为泼的火油,"雷击焚祠是幌子,他们要灭口。"
她拟好调阅"癸水命格"轮回记录的文书,却被系统驳回,红章盖着"权限不足,涉皇室姻亲,需十殿联署"。
贾凤捏着文书的手青筋微跳,腕间银针突然刺痛——这是她查案时首觉翻涌的征兆。
深夜的偏堂外起了风,青冥灯忽明忽暗。
贾凤正对着图谱出神,廊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抬头,只见明烛立在阴影里,面具半遮,眼尾鎏金纹像道凝固的血。
"十年前失踪的判官笔记。"他递来一卷无印密档,纸页边缘焦黑,"最后一句:'癸水非死,乃替身之始。
'"
贾凤翻开,里面画着诡异的阵法,标注着"命格置换术"。"你为何帮我?"她盯着他面具下的阴影问。
明烛沉默良久,青冥灯突然被风吹熄。
黑暗里传来他极低的声音:"一百年前,我有个妹妹,死于一场'意外'的祭祀大火。"
风过灯复明时,明烛己不见踪影。
贾凤握紧密档,望着十殿方向的阴云——那里浮着太子少保府的魂灯,暗红如血。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判官令牌,金纹里似乎有光在流动,像在说:该去的地方,到了。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鬼月,指尖无意识着腕间银针——那枚沾了生死簿气的针,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在催促她去某个地方。
那里有噬忆渊的浪声,有被封禁的记忆,有她必须揭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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