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说，谁该闭眼？
第一殿的玄鸟还在啼第西声时，贾凤己站在殿中，手中卷宗被冷汗浸得发潮。
十殿判官的官靴碾过青石板，在她脚边溅起细碎的回音，像极了当年法场刽子手磨刀刃的声响。
栾阳坐在青玉案后，玄色龙纹大氅垂落如渊，将整方殿宇的光都吸了去。
他抬眼时，眸中冷光扫过贾凤怀中的卷宗，声音沉得像压了千年玄铁：“忘川溺职案，你说要当庭对质。”
“是。”贾凤将卷宗摊开在案上，拓本、河泥、尾羽依次铺开，“但对质的人，不是偷祭品的小贼。”
殿中响起几声低笑。
北阴殿的判官方才还捏着茶盏，此刻指节捏得泛青：“贾协理莫不是审鬼审糊涂了？河务总管渊喉可是管了忘川三百年的老神——”
“渊喉。”栾阳突然开口，声音如冰锥刺破殿中喧嚣。
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那道青黑身影从殿角挪出，九枚齿环在他喉间发出细碎的哀鸣。
他跪下来时，袍角扫过贾凤脚边的河泥样本，金鳞在泥里闪了闪，像极了某种垂死的挣扎。
“你主管忘川河务，”栾阳屈指叩了叩镇河碑的拓本，“可识得这上面的字？”
渊喉的喉结动了动，齿环“咔”地裂开一枚。
“九幽血瞳，闭目则安……若有妄视，万灵俱黯。”他念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在嚼碎自己的骨头，“三百年前，我跟着父亲在河底立碑时，亲手刻的。”
“那你可知，这碑为何会碎？”
“因为封印松了。”渊喉突然笑了，笑声撞在殿柱上，惊得玄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百年前宫女投河时，我听见碑裂的声音；张七斤剜婴孩眼窝时，裂口又宽了三寸；首到上个月，河底金鳞开始写‘救我’——那是被压在下面的东西，在叩门呢。”
殿中死寂。
贾凤望着渊喉青白的脸，突然想起河底幻象里他捧着“癸水”命牌的模样——原来不是他在偷，是他在守。
“你为何不报？”栾阳的指节抵着案几，青玉案上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上报？”渊喉仰头，喉间剩下的八枚齿环同时断裂，“然后呢？天庭派神将下来，用雷火劈穿忘川？还是像三百年前那样，抓三百个婴魂塞进去当活祭品？”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殿角铜灯摇晃，“我毁了残碑，封了哭礁婆婆的口，甚至让小凫去守河眼——我没让它出来！这就是我的职责！”
贾凤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河底小凫破碎的翅膀，想起昨夜熄灭的三颗婴星——原来那些无辜的魂灵，早就在替他们受过。
“好个‘职责’。”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明烛披着墨色大氅，脸上青铜面具泛着冷光，“贾协理的证据里，独独缺了最关键一环——谁偷了三十年前的癸水命牌？没有真凶，这案子就是团乱麻。”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聚到贾凤身上。
她望着明烛面具上流转的暗纹——那是监察使特有的“无妄纹”，专审地府内部贪腐。
原来他不是来挑刺的，是来铺路的。
“若我说，偷命牌的是地府自己人呢？”贾凤取出一张染血的拓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休夫后，我执掌了生死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灰喙副判官私宅的密账残页，记着‘癸水祭牌换噬忆渊通行令’。”
“噬忆渊？”转轮王猛地站起来，“那是关押叛神柳愔的地方！”
殿中炸开一片抽气声。
栾阳的瞳孔缩成针尖，挥手召来阴差：“去拘灰喙。”
灰喙被押上来时，官服歪斜，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
他盯着贾凤手中的拓片，突然笑出了眼泪：“你们查得再清楚又如何？我不过是替‘上面’跑腿的——等血瞳睁开，旧神都得死！新秩序要来了！”
话音未落，他胸前魂核骤亮，金鳞如活物般窜出，瞬间将他的魂魄绞成血雾。
腥气漫开时，贾凤己经用银针挑起一片金鳞，对着殿顶天光——和河底泥里的金鳞，纹路分毫不差。
“幕后之人能操控命格，能远程灭口，甚至能染轮回本源。”她将金鳞收进验魂箱，声音冷得像冰，“这不是普通的贪腐。”
栾阳的龙纹大氅无风自动。他盯着那滩血雾，突然说：“退殿。”
是夜，遗语铺的烛火忽明忽暗。
贾凤正对着河泥里的金鳞做比对，门帘一掀，渊喉踉跄着进来，手里攥着枚骨制渡船令。
“这是我祖辈传的‘真视符’。”他将渡船令塞进贾凤手心，指腹磨过她掌纹，“血瞳睁眼时，它能护你不被污染。”
“你……”
“我不求赦免。”渊喉后退两步，青黑的袍角扫过满地卷宗，“我只求你一件事——若它真的醒了，别让它看见太多痛苦的脸。”
他转身时，贾凤看见他后颈浮现出淡金色的锁链纹路——那是自解神格的征兆。
次日清晨，忘川河眼石台上，渊喉站在裂岗前，九枚断裂的齿环散落在脚边。
他抬头望向天际，喉间发出古老的咒文，神格化作九根赤铁索，“轰”地扎进河底。
贾凤站在岸边，小凫的尾羽被她轻轻放进河心。
水流卷着白羽毛打转，像极了当年那只小鸟扑棱的翅膀。
“这一次，换我来看着它。”她对着河水低语。
三日后，第一殿公告栏贴出新规：废除“婴魂镇压”旧律，设立“血瞳观测司”，由协理判官贾凤兼领。
孽镜台前，贾凤调出所有“癸水”相关的轮回记录。
她指尖悬在“启动追溯”的按钮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生死簿自动翻页了。
猩红大字在纸页上缓缓浮现：“你看够了吗？现在，轮到我看你了。”
“轰——”
孽镜轰然炸裂，碎片如暴雨般坠落。
贾凤抬头时，看见天际掠过一道赤色竖瞳的虚影，像极了河底残碑上“血瞳”二字的笔画。
她握紧袖中银针，嘴角扬起冷笑。
“好啊。”
风卷着碎镜碴打在她脸上，她望着那道虚影，一字一顿，“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该先闭上眼睛。”
孽镜台炸裂后三日，第一殿未再追责。
有人看见贾凤抱着验魂箱进了噬忆渊，也有人说栾阳的龙纹大氅上沾了血鳞。
但更多人注意到，忘川河底的金鳞，最近开始往第一殿的方向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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