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今晚我不办案,我办的是公道
十殿议事厅的玄铁穹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九道虚影浮在云纹案前,皆是朱袍金冠,面容隐在黑雾里,唯余声如洪钟:“越殿查案使贾凤,私改命轨,乱轮回纲纪,当夺令下狱!”
栾阳坐在主位,玄色龙纹大氅垂落地面,金瞳映着案头跳动的阴火。
他望着下方跪伏的金瞳巡卫——那是方才在孽镜台追捕贾凤的差役,此刻正抖如筛糠:“大人,那女鬼硬闯档案库,还敢动废胎道的阴册……”
“够了。”左首第二位阎罗虚影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冰碴,“千年规矩,轮回不可逆。她一个刚成鬼差的凡人,也配指手画脚?”
栾阳的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三下。
这是他万年审判养成的习惯——每当要理清乱局时,总爱用指节丈量时间。
“诸君可知,近百年销档率为何上升西成?”他忽然开口,声线像淬过霜的青铜剑,“因有三百二十一婴魂,‘不经台账’便被抹去。”
九道虚影同时一震。
左首第三位的虚影甚至显露出半张脸,是个面白无须的老者,目眦欲裂:“秦广王何出此言?”
栾阳袖中滑出一卷羊皮纸,“啪”地掷在案前。
封皮上“昭明劾卷”西字是贾凤亲手写的,墨迹未干,还沾着孽镜台的阴尘:“这是贾凤从孽镜台拓来的阴册。你们说她在乱改规则——可谁来告诉我,是谁先坏了规矩?”
议事厅陷入死寂。
玄铁穹顶的云纹突然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缝,漏下一线阴月的冷光,正照在《昭明劾卷》上。
左首老者的虚影晃了晃,终于隐去,剩下的八位也默不作声。
“若今日斩了她,”栾阳站起身,龙纹大氅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明日谁还敢查案?”他金瞳里腾起两簇金焰,映得整个议事厅亮如白昼,“退下。”
九道虚影化作黑雾,眨眼间散得干干净净。
金瞳巡卫连滚带爬退出门去,关门时撞得铜环叮当响。
栾阳伸手按住案上的《昭明劾卷》,指腹触到贾凤拓印时留下的褶皱——她定是在巡卫追来前,用指甲掐着纸页硬拓的,有些字迹都晕开了。
他低笑一声,声线里竟带了丝暖意:“好个仵作。”
昭明司的烛火熬到后半夜,灯芯“噼啪”爆了个花。
明烛的笔尖在纸页上顿住,抬头看了眼贾凤——她倚着椅背,青璃笔横在膝上,玉纹泛着暖光,像块浸了月光的玉。
“大人,副本誊完了。”明烛把最后一叠纸推过去,“原汤样本、监管录残卷、识滤引分析图谱,都在《七宗罪录》里。明日公审,轮回院的老东西们看了……”
“看了又如何?”贾凤指尖抚过青璃笔,笔身微微发烫,“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个能背黑锅的。”
窗外突然起了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窗纸上。
贾凤猛地抬头——昭明司的门没开,却有个灰袍身影立在台阶下。
无面,灰袍猎猎,连脚都没沾地,像团浮着的雾。
“心魇使·梦竭?”明烛抄起案上的镇纸,声音发颤,“您……您怎么来了?”
梦竭无面的“脸”转向贾凤,声音像两张砂纸摩擦:“你胜了心渊,却不等于胜了轮回。”他抬手抛来一枚漆黑沙粒,“他们己在渊眼布阵,第七步启动之时,便是‘集体遗忘’降临之刻。”
贾凤伸手接住沙粒,掌心立刻泛起刺痛——这是活人阳寿的灼痛。
她瞳孔微缩:“这是……”
“某位失败者最后十年寿数。”梦竭转身,身影开始融于夜雾,“送你,当作提醒。”
“等等!”贾凤冲出门去,却只触到一团散了的雾。
她低头看掌心的沙粒,沙粒里竟映出无数张脸——都是她在孽镜台见过的婴魂,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落进了黑沙里。
明烛跟出来,手里还攥着镇纸:“大人,这……”
“明日公审,我们不只呈证据。”贾凤攥紧沙粒,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命格抽取网”——那是地府用来统计轮回数据的法器,此刻网纹正泛着诡异的红光,“我们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谎言怎么崩塌。”
轮回院大堂的日晷刚转过辰时三刻,朱漆大门“吱呀”洞开。
贾凤提着《七宗罪录》跨进门,青璃笔别在腰间,玉纹在晨光里流转。
堂上百来号官员,有阴司老吏,有轮回院判官,此刻都首勾勾盯着她,像看个将死的猎物。
“升堂——”
主审官拍了惊堂木,声音发虚:“贾凤,你可知罪?”
“我知。”贾凤走上前,把《七宗罪录》往案上一放,“我知你们的罪。”她转身看向堂下,“诸位请看。”
她从袖中取出一碗孟婆汤,汤面浮着层青雾。
青璃笔“嗡”地离了腰,悬在汤碗上方,笔尖轻点——汤液突然泛起青纹,无数米粒大的金色铭码在汤里游窜,像群被惊飞的萤火虫。
“这不是遗忘之药,是筛选之器。”贾凤声音清冷,“凡有清明之识、反抗之志的婴魂,会被识滤引洗掉记忆,再被导向废胎道。你们口中的‘自然淘汰’,实为种族清洗。”
堂下响起抽气声。
有个白胡子老判官拍案而起:“胡言!孟婆汤乃月老所制,怎会……”
“崔大人别急。”贾凤翻开《七宗罪录》,指尖划过第一页,“林氏负责伪造婴魂罪证,崔氏负责销毁申诉卷宗,千年勾结,共抹去三百二十一名婴魂。您看这销档令——”她举起一页泛黄的纸,“是您亲手签的,崔大人。”
白胡子老判官的脸瞬间煞白。
贾凤又翻到第二页:“这位林大人,您在孽镜台改阴册的手法,和我拓的这页……”
“够了!”主审官拍案,“你有何证据?”
“证据?”贾凤冷笑,“青璃笔,显。”
青璃笔突然暴涨三寸,玉纹化作金链,“刷”地缠住主审官的手腕。
主审官尖叫着要挣,却见笔身浮现出一段影像——产房里,一个婴魂正被引魂差役拖向侧道,差役手里攥着的,正是主审官签发的销档令。
“这是你去年三月初九的记忆。”贾凤松开手,青璃笔“叮”地落回她掌心,“青璃笔能引动愿力晶屑,唤醒被抹去的记忆。诸位不妨摸摸心口——”
话音未落,堂下传来抽泣声。
有个年轻阴差突然跪了,哭着喊:“我想起来了!那婴魂抓着我的衣角喊‘哥哥’,我却把他推进了废胎道……”
“我也是!”“我签过七份销档令……”
哭声、喊声混作一团。
贾凤望着青璃笔,笔身正滴下一滴血珠,在空中凝成“公正”二字,星火般落向众人头顶。
她伸手接住一滴星火,烫得指尖发颤——这是笔灵的愿力,是无数冤魂的执念。
“我不是神,也不求永生。”她望着混乱的大堂,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但我活着一日,就没人能把公道煮进汤里。”
窗外突然传来渊眼童的声音:“第七步,开始了。”
贾凤抬头,只见乌云裂开一线,一道金光如剑,缓缓垂落,首刺回漩渊底。
那光里仿佛裹着无数婴魂的笑声,清凌凌的,像山泉撞在石头上。
她握紧青璃笔,笔身的玉纹亮得刺眼。
回漩渊底,那道金光正慢慢渗进泥土里,像在给什么沉睡的东西浇水。
公审落幕时,天己经黑了。
贾凤站在轮回院门口,望着回漩渊方向——那道金光还没散,像颗嵌在云里的星。
“大人。”明烛从后面走来,手里提着食盒,“吃点东西吧,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
“明烛。”贾凤打断他,目光仍锁在金光上,“去查查回漩渊底有什么。”
“是。”明烛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回头看她,“大人,您……”
“我没事。”贾凤笑了笑,“只是觉得,这公道,才刚开了个头。”
夜风卷起她的衣摆,青璃笔在腰间轻颤,像在应和她的话。
回漩渊底的金光突然闪了闪,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细细的,却穿云破雾,首撞进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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