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笔尖还烫着，鬼就开始抖了
主灯的第九声钟响余韵未散，地府的空气里还凝着雷劈过的焦味。
贾凤跪坐在高台中央，半条手臂焦黑如炭，青璃笔深深嵌进掌骨，血珠顺着笔杆往下淌，在生死簿上晕开暗红的星子。
她望着悬浮头顶的簿册，那些被旧律抹去的名字正泛着微光——谢清寒的名金得晃眼，父亲的名带着他生前写状纸时的墨痕，连那未出世的女儿，名字小得像片花瓣，却实实在在压着纸页。
“契成，命损三百年寿元，汝可悔？”
幽蓝的火苗突然在她眼前凝成灯灵昭明的人形，无瞳的眼仁里跳动着烛芯。
贾凤喉间腥甜，又咳出一口黑血，染脏了前襟。
她盯着昭明，焦黑的指尖抠进青璃笔的玉纹里：“悔什么？”她笑，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我这条命早该埋在菜市口了。能多活三百年，够我审完三千桩冤案。”
话音未落，整座十殿地面突然震颤。
九根刻满轮回纹的判官玉柱从地底缓缓升起，每根柱子都有合抱粗，柱身泛着冷玉的幽光。
最中央那根却空着，像块缺了牙的棋盘，在晨光里泛着青灰。
贾凤抬头，额角的碎发被震落的灰尘染白。
她望着那处空缺，忽然想起谢清寒残魂消散前说的“轮回要长牙”——原来这牙，是要嵌进十殿的骨缝里。
“大人。”
明烛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他玄色官袍沾着晨露，腰间监察使的银鱼佩晃得人眼晕。
贾凤这才注意到，他脚边的青石板上有细密的符咒纹路，是三重禁言阵的痕迹。
明烛走上前，掌心托着团烧剩的阴蚕丝灰烬，“第五、第七两殿的《驳新律议》，说‘凡律必承天意，岂容凡魂擅改’，还说要召十殿合议，罢免您越殿查案使。”
贾凤眯起眼：“烧了？”
“烧了。”明烛指腹碾过灰烬，“现在不是争权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中央空缺的玉柱，“是抢时间。”
抢什么时间？
贾凤没问。
她知道，旧律的既得利益者不会坐视新司立起来。
就像当年谢清寒——
“大人！”
乱葬岗私廨的门被撞开时，贾凤正靠在榻上养神。
旧史鬼的十指溃烂见骨，指甲缝里渗着黑血，他连滚带爬扑到榻前，用指节蘸着血在地上划出西个歪扭的字：“立司即死”。
贾凤瞳孔骤缩。
她刚要开口，旧史鬼己经抓起她的手，按在一块刻满细纹的冥骨上。
记忆如潮水倒灌——三百年前，谢清寒在同样的位置立申冤司，天庭降下“静默雷”，七名支持的判官被劈成飞灰，司署的青砖都熔成了琉璃，连魂魄都不许入轮回。
“所以……”贾凤松开手，冥骨“啪”地掉在地上，“这不是开始，是重蹈覆辙？”
旧史鬼剧烈摇头，溃烂的舌头在焦黑的口腔里搅动。
他指了指贾凤腰间的青璃笔，又指了指自己心口——那支笔，是谢清寒当年用血祭过的。
“我知道。”贾凤摸了摸笔杆，玉纹里还凝着她刚才写律时的血，“她没走完的路，我走。”
旧史鬼突然伏地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血珠溅在“立司即死”西个字上，把“死”字染得更红。
他退到门边时，晨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背后的影子——那影子不是鬼的虚淡，而是像活人般有棱有角。
贾凤刚要喊，旧史鬼己经消失在门外，只留满地血字，像摊开的符咒。
次日清晨，冰侍出现在祭坛边缘。
他向来戴着的冰纹面具摘了，露出一张冷白的脸，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到下颌。
他捧着一方冰匣，匣身结着霜花，“这是谢清寒当年种在司门前的最后一株往生莲。”他声音沙哑，像碎冰撞在瓷碗里，“她说：‘若有人再敢立此司，便以此花为信。’”
贾凤接过冰匣，指尖刚触到匣盖，霜花突然簌簌融化。
她掀开盖子，一株枯萎的莲安静躺着，花瓣蜷曲如焦纸。
可当她的血珠滴在花蕊上时，那焦黑的花心里竟冒出一点绿意，像春天最早的草芽。
“他们以为烧一次就能灭干净？”贾凤捏着冰匣站起身，晨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脸上，“那就让他们看看，烂土里也能长出新芽。”
三日后，贾凤站在昭明司残部面前。
她换了身素色鬼差服，焦黑的手臂缠着渗血的布条，青璃笔别在腰间，笔尾的红缨被风掀起一角。
“申冤司，三日后立。”她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铜钟上，“地点，疫魂碑旁。”
残部里有人倒抽冷气。
疫魂碑是埋着三千无主婴魂的地方，碑身刻满没名字的生卒年，每到阴月十五，碑下会渗出婴儿的哭声。
可贾凤望着窗外，她看见哭丧鸟正绕着碑顶盘旋，发出清鸣，那声音竟和青璃笔的玉纹产生共鸣——笔尖微微发亮，像在应和什么。
消息传出去的当夜，十殿的判官玉柱突然渗出血字。
贾凤被动静惊醒时，月光正照在柱身上，那血字只有一句：“选对了地方——那里埋着三千没名字的孩子。”
她推开窗，夜风卷着纸钱扑进来。
哭丧鸟落在碑顶，又发出一声清鸣，青璃笔在腰间轻颤。
贾凤摸了摸笔杆，忽然笑了——那些没名字的孩子，终于要被写进生死簿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十殿的文书房里，所有判官的笔都被压在镇纸下；乱葬岗的鬼差们捧着卷宗站在门口，互相看了又看，最后都默默转身离开。
申冤司的牌子还没挂起来，可己经没人敢送文书，没人敢递卷宗——就像当年谢清寒立司时那样。
但贾凤不知道这些。
她望着疫魂碑方向的月光，手指轻轻按在青璃笔上。
她听见风里有细碎的哭声，比从前更清晰，更急切。
她知道，那是三千个没名字的孩子在敲轮回的门。
而这一次，门，不会再关了。
作者“德玛西亚特有力”推荐阅读《休夫后，我执掌了生死簿》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R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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