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死人办案，活人别挡道
申冤灯的幽蓝火焰在晨雾里晃了晃，将少年眼尾那颗朱砂痣映得像滴凝固的血。
贾凤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产床上的钝痛突然漫上来——她记得那夜雷雨交加，丈夫林承砚握着药碗站在帐外，青竹帘被风掀起一角，他腰间的玉牌闪着冷光，和此刻少年脚边陶片上的纹印一模一样。
"你所控何人？
所为何事？"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青璃笔在掌心转了两圈，将颤抖的尾音压进笔杆纹路里。
少年攥着纸鸢的手松开些，竹骨"咔"地轻响——贾凤瞳孔骤缩。
那看似普通的竹骨泛着幽白，凑近了能看见表面细密的骨节纹路，分明是婴儿小指骨串成的。"我母怀我七月，"少年的声音像碎冰碾过石缝，"被夫君灌药堕胎，尸骨混入祭祖香灰焚化，魂不得录名，胎不得投人道。"
全场死寂。
老妇攥着的襁褓"啪"地掉在地上，穿粗布衫的汉子喉结动了动，举着木梳的手开始发抖。
明烛刚宣读完"证人不得打断陈述"的规则，此刻正捏着竹简的指节泛白，五名昭明司旧属原本挺首的脊背都佝偻了些，像被无形的手压着。
"咚——"
金铁坠地的脆响惊得灯焰一跳。
众人抬头，一道鎏金符纸正悬在灯台上方，符纹流转如活物，竟在半空凝成"天律监"三个大字。
冰侍不知何时立在明烛身后，指尖还沾着未散的寒气："刚从鬼门传送来的，说是阳间权贵案需天庭备案。"
"违律。"贾凤突然笑了，笑声像刀锋刮过青铜，"我申冤司的案，何时轮到天律监指手画脚？"她抬手接住金符，指尖刚触到符面，便被烫得冒起青烟——这是用天河水淬过的仙符，专为压制阴司法度。
少年突然拽住她衣角，骨串纸鸢蹭过她手腕："阿娘，疼。"
贾凤的呼吸顿了顿。
她望着少年眼尾的朱砂痣，想起前世自己曾在胎衣上绣过同样的纹样，被林承砚撕成碎片扔进炭盆时，火星子溅到她手背，烫出的疤至今未消。
她将金符扔进灯里，幽蓝火焰"轰"地窜高，符纸在火中扭曲成蝶，翅上金粉簌簌落在少年发间。
"啪！"
灯台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
贾凤低头，见旧史鬼正趴在她脚边，双手只剩白骨，指缝里塞着焦黑的竹屑。
他的头盖骨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闷响，怀里一卷竹简"哗啦"展开，露出谢清寒熟悉的字迹——《申冤司九则》第三条："审判之时，原告可借'忆引阵'重现死亡瞬间，被告若拒出庭，则由其最近血亲代受观刑。"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休夫后，我执掌了生死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谢判......"明烛的声音发颤，他上前半步又停住，"这卷残章我找了三百年，原来在你这儿......"
旧史鬼的下颌骨动了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守档阁塌了那天，我......我把它藏在碑座里......"话音未落，他的骨架突然开始消散，像被风卷走的沙，只余下竹简上半行小字："生者负死，以魂证之。"
贾凤的手指抚过"忆引阵"三字，青璃笔尖泛起幽光。
她转身对明烛点头："布阵。"
七盏萤策被她摆成环形，每盏灯芯都是用往生草的根须捻成。
少年被扶进阵心时，突然抓住她的手："阿娘，我怕黑。"她喉结动了动，将笔锋抵在他额心："别怕，阿娘看着。"
幻象腾起的瞬间，黄泉渡口起了风。
众人看见青砖灰瓦的宅院，看见红绸裹着的拔步床，看见她苍白的脸贴在枕上，而林承砚站在床前，玄色官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贾家女，你也配生嫡子？"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这胎若是男娃，你父亲的通敌罪便坐实了。"
药碗凑到她唇边的刹那，幻象突然碎裂。
少年的魂体剧烈颤抖，骨串纸鸢"哗啦"散了一地，婴儿指骨滚到贾凤脚边。
烬喉的残火从疫魂碑顶冲下来，火旗卷着火星扑向幻象里的林承砚，却穿体而过，只烧得灯台周围的雾气噼啪作响。
"好个'通敌罪'。"贾凤弯腰捡起指骨，凉意顺着掌心窜进血脉，"当年公堂上，他也是这么说的。"她转头看向明烛，"记录在案：被告林承砚，罪名——杀胎、毁魂、伪造人证。"
明烛的竹简上迅速爬满字迹，笔锋重得几乎戳破竹片。
五名昭明司旧属同时起身，其中最年长的那位攥着惊堂木："陪审团附议。"
次日清晨的雾气比往常更浓。
贾凤站在灯台下整理昨夜的供词，忽闻空中传来鸾铃响。
抬头望去，一名紫袍鬼使踏雾而来，腰间玉牌刻着"天律监代辩"西字，手里还捧着半透明的玉牒。"奉天庭旨意，此案暂停审理。"鬼使的声音像浸了冰水，"被告己请代辩冥官应诉。"
贾凤接过玉牒，看见落款处"林承砚"三个字，墨迹未干，还带着阳间朱砂的腥气。
她的指节捏得发白，突然将玉牒撕成两半。
碎玉片落进灯焰，腾起一股焦糊味："告诉你们的冥官，我贾凤审案，只认冤魂，不认官服。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她抬手指向灯台，"这灯，就天天照着他的魂。"
烬喉的残火突然炸响，火星溅到灯芯上，幽蓝火焰腾地窜起五丈高。
黄泉的雾气被火焰搅动着翻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雾里挣出，在灯影里投下巨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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