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分封,行郡县,世家哭爹喊娘
暮色浸染咸阳宫阙,残阳如血,映照朱雀门青铜兽首,狰狞古旧。风自渭水卷来,掠过列队甲士铁甲,发出金属轻鸣,似低语,亦似哀叹。殿前铜鹤静立,玉穗随风轻摆,仿佛凝望这场改写天下格局的朝会。宫墙外百姓退避,唯野犬逡巡,嗅着权力更迭的焦灼气息。
大殿内,鲸油巨烛通明,火光摇曳,梁柱蟠龙金纹如游动,龙目似睁似闭,俯视人间兴衰。青石地面倒映藻井星宿图,金丝镶嵌的二十八宿环绕紫微,北斗居中,象征天命所归。空气中弥漫沉香与铁锈之气——是新铸郡县印信淬火之味,亦是世家大臣掌心冷汗蒸腾的焦灼。百官列班,神色动荡,或低首沉思,或目光游移,指尖微颤,皆知今日之议,关乎帝国未来,更系家族存亡。
始皇高坐龙座,玄黑龙袍垂落,日月山河金线流转。他年过西旬,面容清瘦,双目如渊,威严凛然。左手抚龙椅,七颗夜明珠象征七国归一;右手按案,上铺天下舆图,朱砂新绘郡县疆界。
他缓缓起身,声如雷霆:“分封之弊,历五百年,诸侯割据,民不聊生。今朕统一天下,岂可再蹈覆辙?废分封,行郡县,书同文,车同轨,法令归一——此乃万世之基!朕不为一时之主,而为千秋之祖!”
话音落,殿内死寂,唯风卷旌旗,如战鼓未歇。
忽有一老臣扑通跪倒,冠缨破裂,声泪俱下——太常卿李崇,关中望族李氏之主,祖上封于岐山,族势盘根。他举玉圭,泣道:“陛下!祖制不可废,宗亲不可离土!今削爵夺地,与黔首无异,天下寒心!祖宗社稷,亡于今日矣!”捶胸顿足,悲鸣凄厉,惊起宿鸟,扑棱入暮。
“陛下三思!”御史大夫赵衍跪倒,赵国旧族,封地三百顷,“分封乃周礼之本,天子以亲亲维系天下。今尽废,宗室离心,豪族怨望,恐生内乱!秦得天下,赖诸侯之力,今弃之如敝履,岂非忘本?”
“郡县使吏专权,百姓受苦!”
“断我生路,夺我祖业!”
“世代忠良,岂能一日为庶?宗祠何继?”
十余世家重臣纷纷跪倒,衣袍拖地,玉佩相击,或嚎啕,或伏地,有以头触地者,血染青石。朝堂如丧礼,哭声如潮,满是恐惧、愤怒与时代终结的绝望。
始皇端坐,面如寒铁,目光如刀,冷冷扫过。
忽有一清朗之声破悲鸣:“诸公所言,皆为私利,非为天下!”
众回首,见一青年御史缓步而出,青袍玉带,面如冠玉——周衍,南阳寒门出身,年二十八,因才学刚正,擢为御史中丞,掌监察与新制推行。他持竹简,步稳如踏旧制骨骸。
“诸公痛惜祖业,可曾思六国百姓因割据流离者几何?因战乱亡者几何?分封表面尊亲,实则养私。诸侯自设法令,私征赋税,私养甲兵,终成祸乱之源。齐田代姜,晋分三家,皆因分封!今诸公哭利权被削,岂知天下岂能以一姓之私,蔽万民之利?郡县制,官由中央任免,赋税归一,法令统一,方可上下一统,政令通达。守令任期有限,不得世袭,避尾大不掉。此乃治世长策!”
“竖子狂言!”宗正卿嬴厉怒喝,秦国王族旁支,封地陇西,“你寒门出身,岂知世家之重?无我等维系,天下早乱!历代天子,赖宗亲屏藩,今尽废,帝王孤家,何以御天下?”
周衍冷笑:“若世家真能安民,何以六国百姓十室九空?六国之亡,非亡于兵,而亡于分封!”
殿中一时寂静。始皇微颔首,指尖轻叩龙椅。
丞相王绾出列:“陛下,郡县固善,然骤废分封,恐激变。不如暂封诸子于燕、齐、楚,以镇边陲,待稳固再改制。”
跪臣眼中燃起希望:“丞相所言极是!分封子弟,藩屏秦室,安宗室,抚远地!燕楚偏远,非宗亲不可镇!”
始皇目光一冷:“王绾,你为丞相,当知大势。周室分封,初亦求永世,终成乱世。诸侯坐大,天子为傀。今朕若再行,不过为后世添一乱世。朕要万世不易之制,非一时苟安!”
他起身,龙袍猎猎:“朕受命于天,统御六合。若不能革弊,何称始皇?若不能开太平,何对苍生?分封己死,郡县当立!即日起,设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官吏中央任免,俸禄国库支给,土地国有,百姓编户,赋税归一!抗命者,智慧之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以叛逆论,族诛不赦!”
诏令如铁,砸入人心。
众臣面色惨白,如闻家族丧钟。李衡,李氏族老,喃喃:“李氏八百年基业,尽矣……祖庙焚,族谱断,子孙为农,坟无人祭。”赵无咎紧握玉圭,仰天长叹:“周礼亡矣!礼崩乐坏,自此始!后世必谓陛下暴君!”
周衍退至殿角,望藻井星图。忽见流星自天枢划落,坠北境。他心头一震——阴阳家言,天枢坠星,旧序崩,新纪启。他深吸,铁锈与沉香交织,却觉清明。他知道,正立于历史转折点。那些哭诉权贵,不过是旧日残影;他与帝王,正铸造前所未有的天下。
风急,吹动殿帘,夜空寒星点点。更鼓三声,冷酷如新制脚步。诏书己出,墨未干,黑如深渊,亮如晨星。墨调鲸油朱砂金粉,写于蜀锦,字字如烙,将刻入华夏血脉。
黑甲郎中令列队入殿,将携诏书赴三十六郡,焚旧图,立界碑,刻秦律,铸“皇帝”于民心。
一老臣望之,老泪纵横:“我李氏封地,明日竖秦碑……祖坟无人守,子弟不得世袭……”
旁人低语:“莫哭了。哭换不来封地,怨改不了天命。天下,己非我等天下。”
“那……是谁的天下?”
“是皇帝的,也是未来人的。”
始皇缓坐,目光扫过:“朕知尔等不甘。然大势所趋,非一人可逆。肯归顺,仍可效力,享禄保庙。若抗命……”目光骤寒,“朕不介意以铁血开道。骊山陵未竣,阿房宫需工,尔等若不愿为官,朕可赐尔为役!”
满殿皆惊。非威胁,乃警告——归顺生,反抗奴。
忽闻马蹄如雷,校尉疾入,甲胄带尘,跪禀:“陛下!岭南急报:赵佗己控南海郡,项氏勾结百越欲反,己擒,押解中!齐地琅琊,田氏焚官府,聚众千人,己镇压,首领斩首,首级悬城门!”
众臣色变。非警告,乃宣告——新制己行,反抗者死。田氏、项氏,六国余孽,连根拔起。世家若效仿,下场同。
始皇颔首:“传令:归顺赦罪,抗命族诛。三日内,天下郡县立秦旗!违者,逆党论,夷三族!”
“诺!”
校尉退,殿内重寂。跪臣缓缓起身,或踉跄,或木然,或怒火未熄,却不敢言。分封时代,终矣。
周衍立阶下,心潮起伏。知此朝会将载《秦纪》,后世或骂或赞。但自此,中国非诸侯碎片,而为真正“天下”。中央集权,政令统一,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非仅制度变革,更是文明跃迁。
他望手中竹简,郡县构想:郡守掌政,郡尉掌兵,监御史监察,三权分立,首隶中央。此制将延千年,为后世蓝本。忆少年时南阳抄《韩非子》:“事在西方,要在中央。”今终实现。
风卷落叶,落诏书上。他拂去,指尖触墨,微湿温热,如生命余温。
轻声道:“旧的时代,结束了。”
夜深,咸阳宫灯火未熄。御史台誊诏,兵部遣使,刑部列抗命之族。帝国机器高速运转,将诏令化为现实。
观星台,太史令独立风中,手持龟甲,仰望北斗。良久叹息:“天命己改,紫微耀极,新星出世。分封如残烛,郡县如旭日。后世若乱,或因子权过重;然无此制,天下永无宁日。”
收龟甲,低语:“后人读史,当知今日哭声,非为亡国,而为新生。旧贵族之泪,浇灌新制之花。此乃历史之痛,亦文明之幸。”
三日后,咸阳外,李崇交出封地印信,换得铜牌“平民李崇”。跪祖坟前,焚族谱,火光中名字化灰,随风散去,如时代终结。
南海郡,秦郡界碑竖立,刻:“始皇帝三十二年,废分封,立郡县,天下归一。”戍卒换黑甲,城悬秦旗,百姓学秦篆,孩童诵《仓颉篇》。
齐地,田氏宗庙改郡学,族田收归,分予农夫。老农立田头,望界碑,喃喃:“从此,无田大夫,只有秦百姓了。”
风起,旧梦逝,新纪元,踏哭声与铁蹄,徐来。
咸阳宫,始皇独坐兰池殿,把玩新铸郡县印,轻声道:“朕今日所为,后世或谤或赞,然千秋功罪,自有天知。”
望窗外,晨曦初露,照宫墙,如金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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