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人头皮发烫。叶启章领着弟妹，绕开村中主要屋舍，沿着田埂往村外的小河边走。叶启柱那伙人的奚落仿佛还黏在身后，但此刻，叶启章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
求人无门，反而斩断了最后一丝侥幸。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双手和脑子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
他停下脚步，看向身边面黄肌瘦的弟妹。叶启炎眼里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叶英则更多的是茫然和畏惧。
“听着，”叶启章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意味，“光靠借和讨，饿死也填不饱肚子。从今天起，咱们得自己找食。”
他指了指河岸边、田埂上那些郁郁葱葱的野草：“地里有的是能吃的宝贝，就看认不认得。”
他看向妹妹：“英子，你眼神好，心也细。记住几种野菜——叶子像小伞，边缘有锯齿，闻着有股清香的，是荠菜；叶子肥厚，趴地长，茎是红褐色的，是马齿苋。这两种，看见了就小心挖出来，根也要，洗干净都能吃。那些颜色太过鲜艳、或者长得奇形怪状、有特殊臭味的，千万别碰，记住了吗？”
叶英听得极为认真，用力点头：“记、记住了，哥。荠菜、马齿苋。”
“好，你就在这附近找。别走远，就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叶启章分配任务。
接着，他拉过弟弟，走到河边。河水不算很深，清澈见底，偶尔能看到小鱼小虾灵活地窜过水草。
“启炎，咱们的任务在水里。”叶启章折下一根韧性不错的细竹，用从家里带出来的豁口柴刀，仔细地将一头削尖、磨利，做成一支简陋的鱼叉。
“哥，这…能行吗？”叶启炎看着那粗糙的竹叉，满脸怀疑。村里不是没人试过叉鱼，但成功率极低，费半天劲还不如去挖野菜。
“光靠蛮力自然不行，得有巧劲。”叶启章回忆着纪录片里的技巧，“看准了，要快、准、狠，而且得预判鱼游动的位置，叉它下面一点，水会折射…”
他边说边示范，看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猛地刺下！
力道过猛，竹叉砸起大片水花，鱼早溜没影了。水溅了兄弟俩一身。
叶启炎脸上的怀疑更重了。
叶启章抹了把脸上的水，毫不气馁：“失误失误，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他不是戳空，就是力道角度不对，好不容易碰到鱼身，却没能刺穿，让它挣脱了。手臂因反复发力而酸胀，肚子饿得咕咕叫，失败的阴影笼罩下来。
叶启炎叹了口气，己经开始用目光搜寻岸边有没有能吃的野果了。
叶启章却拧着一股劲。他停下动作，不再盲目出击，而是仔细观察鱼的游动轨迹，感受水流，调整呼吸和发力方式。
又一次，他看到一条黑鱼缓缓游近岸边水草。他屏住呼吸，身体微沉，竹叉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估算好折射的角度，手腕猛地发力一送！
嗤啦！
竹叉刺破水面，这一次，传来的不再是空落落的感觉，而是结实地扎中了什么！水花剧烈翻腾！
“中了！”叶启章低吼一声，双手用力将竹叉提起！
只见叉尖上，一条巴掌宽的黑鱼正疯狂地扭动着身体，鱼尾拍打得噼啪作响！
“真…真叉到了？！”叶启炎猛地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之前的怀疑瞬间被惊喜取代，他几乎是扑到河边，帮着哥哥将鱼从叉上取下来，那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他激动得手都在抖。
虽然不大，但这是实实在在的肉食！
成功的喜悦极大地鼓舞了兄弟俩。叶启章找到了感觉，又尝试了几次，虽然空手居多，但期间又幸运地刺中了一条较小的鲫鱼和一条粗壮的黄鳝。那黄鳝滑不留手，费了好大劲才抓住。
叶启炎也彻底服气了，不再怀疑，而是专心帮哥哥盯鱼，递工具。
叶启章又想起一种捕鱼方法。他砍来些柔韧的藤条，回忆着编法，手指笨拙却专注地开始编织一个简陋的漏斗状笼子，留一个倒须口，里面放上砸碎的螺蛳肉做饵，固定在河边水草丰茂处。
“这个叫地笼，明天早上再来看看，说不定有惊喜。”
另一边，叶英也小有收获。她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挖着野菜，怀里用衣襟兜着的，己经有一小把嫩绿的荠菜和肥厚的马齿苋。更让她惊喜的是，在一处荒田的草窠里，她发现了五枚灰扑扑的野鸭蛋！
她小心翼翼地将蛋一枚枚捡起，用柔软的干草垫着，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日头偏西，该回去了。
叶启章清点收获：两条不算大的鱼，一条黄鳝，几根泥鳅，妹妹的一兜野菜和五枚鸟蛋。对于三个半大孩子来说，这己是极其丰硕的战果。
兄妹三人带着一身泥水、汗水和收获的喜悦，踏上了归途。虽然依旧饥饿，但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叶启炎看着哥哥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叶英看着怀里的蛋和哥哥手里的鱼，偷偷咽着口水，眼里满是期待。
快到家门口时，叶启章停下脚步，看着手中这勉强够一家人吃一顿的“盛宴”，眉头微微蹙起。
鱼和黄鳝太小，不够分；野菜苦涩，需要油盐调拌才好吃，而家里怕是连盐粒都稀缺；鸟蛋更是金贵，但只有五枚…
如何让这点微薄的收获，发挥最大的效用，让饿狠了的家人既能果腹，又能看到坚持下去的希望？
他掂了掂手里的鱼，目光扫过不远处豆腐婆子郑氏家冒起的炊烟，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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