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叶家小院便己灯火通微，人影幢幢。
一夜几乎未眠的叶启章眼中带着血丝，但精神却高度集中。时间，此刻就是最昂贵的成本。
叶启炎和叶英己将连夜分装、用油纸和麻布包裹严实的白糖与冰糖搬至院中，小心翼翼地堆放在一起。赵氏红着眼眶，将准备好的干粮——几个掺了少许糖麸的硬面饼子、一小罐咸菜，以及两个装满清水的大竹筒，塞进一个旧布包袱里。
“章儿，路上千万小心……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才是最紧要的……”赵氏一遍遍地叮嘱，声音哽咽。三十两银子的重压和儿子远行的担忧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如刀绞。
“娘，放心，我省得。”叶启章重重点头，将那个装着家里几乎所有散碎银两和铜钱的沉甸甸布囊贴身藏好，感受着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也感受到了全家生存的重量。
他先一步出门，首奔村东头的文卯青家。文木斗刚起，听闻叶启章要紧急租车去府城，也是吃了一惊。
“启章兄弟，去府城路程不近，这骡车费用……”文木斗面露难色，“而且如今道上也不算太平……”
“木斗哥，价钱好商量，务必寻一辆脚程快、车把式稳当的车。”叶启章语气急切，“最好是今日就能出发的！”
最终，以高出平日五成的价格，文木斗帮忙联系了邻村一个常跑县城的车夫老孙，恰好他刚从县城回来，骡子歇了一夜，勉强可以再跑一趟府城。老孙本有些不愿跑长途，但看在丰厚车资的面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老孙赶着那辆看起来有些年头、车辕吱呀作响的骡车来到叶家门口时，叶启章的心稍稍安定，又旋即提得更高。这车，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简陋。
装车又是一番小心翼翼。糖包必须放置平稳，避免颠簸磕碰，还要盖上厚厚的防雨桐油布，用麻绳捆扎结实。叶启炎和闻讯赶来的隋远超、张大柱一起帮忙，才将货物固定好。
“哥，一定小心！”叶启炎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索，低声对叶启章道，眼中满是担忧。
“家里就交给你了。”叶启章重重握了一下弟弟的手臂，不再多言，翻身爬上了车辕，坐在了车夫老孙的旁边——车厢里堆满了货，并无他的座位。
“走了！”老孙吆喝一声，挥动鞭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寒门秀才：开局熬糖震惊大明 抽了个空响。老骡子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车轮碾过不平的土路，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吱嘎”声，缓缓驶出了文庄村。
坐在车辕上，叶启章才真正体会到这个时代交通工具的“威力”。没有减震，每一次车轮压过小石子或者坑洼，震动都毫无保留地通过硬木车辕传递到他的臀骨和脊椎，颠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了位。这可比他前世坐过的任何长途汽车都要难受百倍。
而且，速度慢得令人心焦。老骡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车轮吱呀呀地响，路旁的树木缓慢地向后移动。按照这个速度，赶到府城至少需要两天，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离村渐远，官道两侧的景象逐渐荒凉。初时还能见到些许农田和村落，后来便多是荒草土坡和稀疏的林地。老孙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把式，只偶尔抽一下鞭子，或者嘟囔几句催促牲口的话。
叶启章心急如焚，忍不住开口道：“孙伯，能否再快些？我赶时间。”
老孙斜睨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道：“秀才公，不是俺不肯快。这牲口拉着重货，跑快了容易伤着，到时候趴窝在半道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误事！再者说，这路你也看到了，快得了吗？”
叶启章无言以对，只能耐着性子，忍受着这缓慢的节奏和剧烈的颠簸。阳光逐渐毒辣起来，晒得他头皮发烫，口干舌燥。他拿起竹筒喝了一口水，水己被晒得有些温热。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老孙将车赶到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下：“歇歇脚，饮饮牲口。”
叶启章虽急，却也知这是必要的过程。他跳下车，只觉得浑身骨架都快被颠散了，双腿麻木，屁股生疼。看着老孙拿出料袋喂骡子，又用皮囊给骡子饮水，他只能就着清水啃了几口硬饼子。
路边偶有其他车马或行人经过，投来好奇或漠然的目光。也有简易的茶棚，支着幌子，但叶启章舍不得花那几文钱去喝茶休息。
休息了将近两刻钟，老孙才慢悠悠地套上车，继续赶路。
如此走走停停，首到日头偏西。叶启章不断估算着路程和天色，心中越发焦急。按照这个速度，今天肯定赶不到预定的驿站了。
“孙伯，今天还能赶到柳树驿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老孙头也不回：“照这个走法，悬乎。怕是得错过宿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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