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壁下的巨大洞穴，成了这支残兵败将和落难百姓临时的“家”。与之前那个狭小、暴露的山谷相比，这里无疑安全了许多。厚重的岩壁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一定程度上带来了心理上的慰藉。地下水池提供了稳定的水源，解决了生存的首要难题。
但“家”的温暖，却无法驱散饥饿和伤病的阴霾。
转移后的第一个清晨，龙文章在天色微亮时便醒来。洞口经过巧妙的伪装，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入，在潮湿的洞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洞穴里弥漫着泥土、汗水和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间或夹杂着伤员压抑的呻吟和人们熟睡中的沉重呼吸。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首先巡视了整个洞厅和几个分支洞穴。迷龙和豆饼抱着枪，靠在洞口内侧的工事后打盹，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看到是龙文章才松了口气。
“团长，外面没动静。”迷龙压低声音报告。
龙文章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轮流休息，保持警惕。”
他走到地下水池边，掬起一捧冰冷的泉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他彻底清醒。然后，他走到重伤员集中的区域。郝兽医几乎一夜未合眼，此刻正靠在一个背篓上打盹，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兵或难民家属，在郝兽医的指导下，负责轮流照顾重伤员，用清水为他们擦拭身体，更换简陋的敷料。
龙文章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心情沉重。缺医少药，伤口感染和高烧是最大的杀手。昨天又有一名伤员在转移途中伤势过重，永远闭上了眼睛。现在，洞穴里只剩下不到二十名重伤员，但每一个的生命都如同风中残烛。
他转身走向洞穴深处，那里是大多数轻伤员和难民休息的地方。人们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相互依偎着取暖。孩子们因为饥饿在睡梦中啜泣，大人们则一脸愁容。蛇屁股和几个妇女正在一个小火堆上，用最后一点野菜和之前猎到的少许肉干熬煮着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食物的香气微乎其微，却让每一个醒来的人都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
龙文章知道，必须立刻解决食物问题。坐吃山空，这个洞穴很快就会变成巨大的坟墓。
他叫醒了孟烦了、要麻、不辣以及马连长和赵得柱，在洞厅中央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岩甩也被请了过来。
“我们的粮食最多还能撑两天。”龙文章开门见山，声音在空旷的洞厅里回荡，“必须立刻开始寻找稳定的食物来源。”
他看向岩甩：“岩甩兄弟，这附近哪里可以安全狩猎？有哪些地方可以找到更多的野菜野果？”
岩甩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对龙文章等人少了一些畏惧，多了一些信任。他努力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手势说明：回音壁附近由于水流声太大，野兽较少，需要往更远的山林里走。他知道几处野兽经常饮水的溪边和可能有野果的山谷，但那些地方也可能遇到日军或其他危险。
“危险也要去。”龙文章果断道，“从今天开始，组建狩猎队和采集队。”
“迷龙，你带五个枪法好、体力好的兄弟，由岩甩带领，组成狩猎队。目标是获取肉食，但切记，安全第一，优先使用弓箭和陷阱，非不得己不准开枪！每天日出出发，日落前必须返回！”
“明白！”迷龙摩拳擦掌，他早就憋坏了。
“不辣，蛇屁股，你们带十个人，组成采集队。主要在洞穴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扩大搜索范围，寻找一切可食用的植物、菌类，但必须经过岩甩或郝兽医确认无毒才能采集！同样，日落前返回。”
“要得！”“放心吧团长！”不辣和蛇屁股领命。
“要麻，你腿伤需要休养，负责洞穴内部的防卫和秩序，协助郝兽医照顾伤员。”
“烦啦，马连长，赵排长，你们负责统筹物资分配，维持难民秩序，组织人手加固洞口工事，并尝试用树枝、藤蔓制作一些简单的工具和容器。”
任务迅速分配下去。会议结束后，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迷龙挑选了豆饼和另外西名身手较好的士兵，带上仅有的几副弓箭（部分是缴获日军的，部分是岩甩的）和临时削制的木矛，在岩甩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钻出了洞口，消失在晨雾弥漫的丛林中。
不辣和蛇屁股也带着人，拿着各种简陋的容器，开始在洞穴附近的山坡上、溪流边仔细搜寻。
洞穴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员偶尔的呻吟和人们焦虑的等待。
龙文章没有闲着，他亲自带着阿译和几个稍微懂点土木的士兵，仔细勘察洞穴的每一个角落。他现代的知识让他考虑得更远：通风、排水、长期居住的卫生条件、甚至紧急情况下的逃生通道。
他发现洞穴深处有几个较小的岔洞，其中一个似乎有微弱的气流，可能通往山体某处裂缝，可以作为紧急通风口甚至备用出口。他安排人小心清理，但暂时不做大的改动，以免暴露。
他还组织人手，用削尖的木棍和藤条，在洞口内侧设置了更多的障碍和绊索，并规划了多个防御射击位。
时间在忙碌和等待中缓慢流逝。每过一刻，人们对食物的渴望就增加一分。孩子们饿得哭闹起来，大人们也只能用清水勉强安抚。
快到中午的时候，采集队首先回来了。收获并不理想，只找到了一些数量有限的苦菜、马齿苋和一种酸涩的野果，以及少量经过岩甩确认无毒的蘑菇。对于两百多人来说，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蛇屁股看着那点收获，愁眉苦脸。
“聊胜于无，先煮上，分给孩子们和重伤员。”龙文章压下心中的失望，吩咐道。
下午，气氛更加焦灼。龙文章不时走到洞口，透过缝隙向外张望，期盼着狩猎队的身影。
首到夕阳的余晖将回音壁染上一层血色，洞口才传来约定的鸟鸣信号。迷龙他们回来了！
所有人都涌到了洞口附近，眼巴巴地看着。只见迷龙等人浑身被汗水湿透，脸上、手上被荆棘划出了不少口子，显得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兴奋。
他们的收获比采集队要好得多！岩甩肩上扛着一只体型不小的麂子，豆饼和另一个士兵抬着一头野猪崽，虽然都不算特别肥壮，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肉食！此外，他们还带回来几只野兔和山鸡。
“团长！运气不错！搞到大家伙了！”迷龙咧着嘴，虽然疲惫，但难掩得意。
原来，岩甩带着他们绕到了远离河流的一片原始森林，在那里发现了野兽的踪迹。他们设置了几个陷阱，并成功伏击了前来饮水的麂子和野猪崽。整个过程有惊无险，没有开枪，也没有遇到日军。
“干得漂亮！”龙文章重重拍了拍迷龙和岩甩的肩膀，心中一块大石暂时落地。
当晚，洞穴里弥漫着久违的、浓郁的肉香。蛇屁股发挥了他的全部手艺，将肉和野菜、蘑菇一起，放进几个巨大的石坑（临时挖掘的）里炖煮。虽然没有盐，但对于饥饿己久的人们来说，这无疑是人间美味。
龙文章严格规定了分配顺序：重伤员、孩童、站岗的士兵优先，然后是其他老弱妇孺，最后是健康的士兵和壮丁。每人分到了一大碗滚烫的、带着油花的肉汤和几块实实在在的肉。
人们围坐在火堆旁，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珍惜地咀嚼着每一丝肉纤维，脸上露出了转移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满足表情。孩子们吃饱后，依偎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油渍。
龙文章看着这一幕，心中稍感宽慰。但他知道，这只是一次性的收获。狩猎不可能天天都有这样的运气，采集更是有限。必须找到更稳定的食物来源，或者……尽快找到走出这片绝地的道路。
他走到洞口，看着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和轰鸣的河水。回音壁的巨大声响，此刻听来，既像是保护他们的屏障，也像是囚禁他们的牢笼。
岩甩悄悄走到他身边，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龙……团长……阿普……说过……可以……换……”
龙文章心中一动。是的，阿普提到过用武器弹药交换食物和药品。这或许是一条路。但如何联系？如何确保交易安全？这需要周密计划。
洞中日月长，求生路更长。暂时的饱腹背后，是更深远的忧虑。而龙文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享用这顿久违的肉餐时，在回音壁对面那片他们曾经以为安全的密林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望远镜，记录着洞口篝火映照下、偶尔晃动的人影，嘴角勾起了一丝残忍而满意的笑容。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作者“南派的神”推荐阅读《我的团长我的团：从炼狱归来》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S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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