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停止了流动。
漂浮在半空的血色符箓缓缓旋转，暗红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映得凌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那光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吸噬生机的冰冷。
精血混合药墨绘制的符文，像活物般在纸面上微微蠕动。
凌初靠着床沿，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疼。手腕上草草包扎的布条渗出暗红的印记。冷汗浸湿了她的鬓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知道不能等。血踪术己成，多耽搁一秒，她的生命和魂魄就多燃烧一分，也会引来更多黑暗中的窥伺。
她伸出颤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悬于那血色符箓之上。闭上眼，将所有残存的意念集中，脑海里疯狂观想那枚古玉佩的每一个细节——温润的触感，内敛的光泽，上面每一道熟悉的刻痕，以及……夺走它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残留的、冰冷漠然的气息。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万里追踪，无所遁形！”
她猛地睁开眼，指尖向下一点，正正按在符箓中央！
轰！！！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顺着她的指尖，狠狠捅入脑髓！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远超肉体承受的极限，像是整个灵魂被粗暴地撕扯、投入烈焰煅烧！
她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嗬嗬声，眼前彻底一黑，无数金星爆开又湮灭。
意识在崩碎的边缘疯狂摇曳。
一幅幅混乱、破碎、扭曲的画面强行塞入她的脑海，速度快得几乎要将她的头颅撑裂！
冰冷的不锈钢台……模糊的、盖着白布的轮廓……潮湿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昏黄的灯光……扭曲的走廊……巨大的、冒着寒气的金属柜门……
画面闪烁跳跃，毫无逻辑。
紧接着，视角猛地拉高，变得模糊而抽象，像是某种俯瞰图。城市的轮廓在脚下飞速掠过，嘈杂的声音、混乱的光影被压缩成一片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剧痛中，她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又变得支离破碎。她能“感觉”到无数或微弱或强大的气息散布在城市各处，如同黑暗丛林中的点点星火。大部分冰冷死寂，少数几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与灼热。
她的“视线”如同失控的探照灯，在这些星火间疯狂扫过，寻找着那一丝与玉佩、与那黑影同源的冰冷轨迹。
找到了！
一丝极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牵引感骤然出现，冰冷，滑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方位……城西！
更具体的景象碎片猛地撞入意识！
一座样式老旧的、有着高大烟囱的建筑轮廓……锈迹斑斑的铁门……空旷的、回荡着无声哭泣的大厅……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抽屉……
还有一个……一个更模糊、却让她魂魄悸动的感应点，似乎与那丝牵引感若即若离，也在城西，却更偏远，带着泥土和死亡的气息……
噗——！
凌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猛地向前扑倒，一口滚烫的鲜血首接喷溅在冰冷的地板上。
猩红的血点洒落在灰白的水泥地上，刺目惊心。
半空中那血色符箓的光芒瞬间黯淡，如同燃尽的灰烬，飘落下来，在她眼前无声地化为一小撮黑色的粉末。
脑海中的剧痛和混乱景象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掏空般的虚弱和嗡鸣不绝的耳鸣。眼前的景物模糊摇晃，地板上的血点仿佛在旋转。
冷。彻骨的冷从身体内部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凶猛。
她趴在冰冷的地上，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的腥甜。手指无力地抠着地面，试图抓住什么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拖入无边黑暗的虚弱和寒冷。
不能晕过去……信息……必须记下来……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涣散地扫过地面，看到一支掉落在桌角的圆珠笔。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爬过去，抓起笔。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她扯过一张废弃的符纸背面，手腕虚弱得无法抬起，只能将纸按在地上，凭着脑中残留的最后一点模糊印象，歪歪扭扭地画下——
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西边。
然后在箭头旁边，写下两个支离破碎的词：
「殡仪馆」
「……坳」（后面的字迹因为手的剧烈颤抖而模糊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偏旁）
写完之后，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下去，侧脸贴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视线开始模糊、变暗。
圆珠笔从她无力的手中滚落。
地板上，那口呕出的鲜血正在慢慢凝固变暗。
耳边，那些被血踪术短暂逼退的低语和嘶嚎，察觉到她的极度虚弱，再次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汇聚过来，带着贪婪的兴奋，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第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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