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亨利管家在过去十年里，为自己构建起的那座由沉默和隐忍铸就的、坚固的堡垒。
他的身体，剧烈地一颤。那张常年古板、毫无波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般的、痛苦的表情。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看尽了世事沧桑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挣扎，有恐惧，也有一丝，被苏清然精准地捕捉到的、深不见底的悲哀。
“不……”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两个干涩的音节，“我没有……背叛小姐。”
“那您就是在保护那个魔鬼！”苏清然的语气，依旧温柔，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针，毫不留情地，扎向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您在用对女主人的忠诚，来践踏对大小姐的承诺！您以为这是两全，但这恰恰，是对她最大的背叛！”
亨利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苏清然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像两面镜子，将他此刻所有的狼狈与痛苦，都清晰地，倒映了出来。
她知道，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稻草。
她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根稻草。而“背叛”这个词，就是那最沉重的一根。
许久，许久。
久到苏清然几乎以为，他会选择将那座堡垒，彻底封死的时候。
亨利管家那紧绷的、如同岩石般的肩膀，终于，垮了下去。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无法言喻的疲惫与颓败。
“莫太太，”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您说得对。”
“我……错了。”
他终于，承认了。
苏清然的心，在那一瞬间，既感到了一丝胜利的喜悦，又涌上了一股更深的、为这些被命运捉弄的人而感到的悲凉。
“有些事，您和莫先生，或许猜对了一半。”亨利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那确实是一个联盟。一个，由我们最亲近的人，所组成的、致命的联盟。”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墙壁听了去，“夫人她……不是策划者。”
苏清然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不是？”
“不。”亨利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深的、混杂着怜悯与痛苦的神色，“她和我们一样，都只是……人质。”
人质？！
这个词，让苏清然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个魔鬼，用整个罗西耶家族，最后的、也是最不堪的秘密，威胁着她。”亨利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他告诉夫人，如果她敢泄露一个字，他就会让罗西耶这个姓氏，在整个欧洲，彻底身败名裂，成为所有贵族圈子里，永恒的、肮脏的笑柄。”
“所以，她只能恨。她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莫先生的身上。因为，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因为失去亲人而变得偏执的受害者。而不是一个，被魔鬼扼住了咽喉，连求救都喊不出来的、可怜的囚徒。”
苏清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何等恶毒的心思！
那个魔鬼，不仅杀了人，还要诛心！他要让活着的人，背负着所有罪孽，互相怨恨，互相折磨，永世不得安宁！
“那个魔鬼……到底是谁？”苏清然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
亨利管家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不能说。”他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惶，“他的眼睛，无处不在。我一旦说出那个名字，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但是，”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决绝的、赴死般的光芒，“小姐她，早就料到了一切。她留下了……最后的钥匙。”
他快步走到房间里，那个安妮莉丝曾经最喜欢的、雕花梳妆台前，从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用黑色丝绒包裹的、小小的硬物。
他走回来，将那个东西，郑重地，交到了苏清然的手中。
“这是小姐，在出事前半个月，交给我的。她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退婚后，我闪婚了千亿霸总》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而那个叫莫聿尘的笨蛋，又蠢到被人骗了。就把这个，交给那个，能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的女人。”
苏清然缓缓地，摊开手心。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黄铜色的钥匙。
钥匙的顶端，刻着一个复杂的、她从未见过的家族徽记。
“这是星辰联合银行，最高级别私人保险柜的备用钥匙。”亨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主钥匙，早就在十年前，就和小姐的其他遗物一起，被销毁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保险柜，己经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被打开的死物。”
“小姐说，答案，就在里面。”
苏清然握紧了那把冰冷的、沉甸甸的钥匙。
她知道，这把钥匙，开启的，将不仅仅是一个保险柜。
它开启的，将是那场血色悲剧，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真相。
……
当苏清然拿着那把钥匙，回到客厅的时候，莫聿尘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当他的目光，落在苏清然手中那把黄铜钥匙上时，那双幽深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苏清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的面前，将钥匙，放在了他的掌心，然后，将亨利所说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莫聿尘听完，沉默了。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掌心那把冰冷的钥匙，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苏清然却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伊莎贝拉……是人质。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击碎了他过去十年，所有仇恨的支点。
原来，那个他最怨恨、也最亏欠的人，竟然，和他一样，也只是一个，被魔鬼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的受害者。
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己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绝对的冷静与锋利。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旭的号码。
“给我准备一架最快的飞机，航线，日内瓦飞苏黎世。另外，动用最高权限，让联合银行那边，做好准备。我要在两个小时之内，打开一个保险柜。”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雷霆万钧的气势。
那个在地狱里，沉睡了十年的王，终于，在找到了真正的敌人之后，彻底苏醒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
苏清然和莫聿尘没有再离开庄园，他们就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着来自苏黎世的消息。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将两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就在天色，即将彻底暗下来的那一刻。
莫聿尘的手机，终于，响了。
是林旭。
莫聿尘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林旭的声音，只有一片沉重的、压抑的、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电流声的死寂。
“林旭？”莫聿尘的眉头，猛地一皱。
“……老板。”
终于，林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只是，那声音，不再是以往的冷静沉稳。而是带着一种，他跟随莫聿尘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保险柜，打开了。”林旭的声音，有些干涩，“里面……没有信，没有日记，也没有任何证据。”
“只有一份……只有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莫聿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电话那头，林旭似乎是做了一个深呼吸，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艰涩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一份……DNA亲缘关系鉴定报告。”
“鉴定报告的双方是……”
“安妮莉丝·德·罗西耶，和……苏清然。”
苏清然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只听见林旭那如同惊雷般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狠狠地，劈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报告的结论是……”
“二人……为同母异父的……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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