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借着古人词句抒怀，
他忽然领悟：或许残缺本身，就是另一种圆满。
贾瑾嘴角泛起的苦笑，落在高公子眼里却成了轻蔑。
这位公子拧着嘴角暗想：
这等绝妙好词，定是抄袭所得！
说不定还是有人提前泄了题......
冯紫英环视众人："诸位以为本轮胜者当属何人？"
胜负早己分明。
他特意询问，既是为贾瑾正名，
也是要给这个少年应有的体面。
同组学子纷纷拱手认输——
莫说整首诗，单是最后那句警语，
便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见众人皆败下阵来，高公子越发恼恨。
偏生这时贾宝玉笑着上前道贺：
"瑾弟此诗当真惊艳，不仅荣国府里难得，
放眼冯兄这诗会也是独一份了。
"
这话如火上浇油，激得高公子几乎昏厥。
他虽也得了头名，却越看贾瑾的诗越心惊——
自己断然写不出这等境界，
可眼前这黄口小儿，怎配有此才情？
冯紫英见众人无异议，当即宣布：
"既然大家都认可，本轮魁首便是贾瑾了。
"
在一片附和声中，少年谦逊地回礼。
后续比试中，除贾宝玉那组由他夺魁外，
其余结果倒都在意料之中。
宴席间，几位往日对荣国府颇有微词的文人，此刻见到贾瑾与贾宝玉即兴所作的诗文竟透着灵动才思，又见他二人态度谦和，不由暗自改观。
两位年轻公子全无骄矜之态，倒似这等风雅之事不过寻常。
贾瑾尤其恳切，只说灵感偶得实属侥幸，不敢妄称才学出众。
众人见他年纪尚幼却如此持重，连带对宝玉的成见也消减几分，渐渐地，席间投向他们的赞赏目光愈来愈多。
冯紫英择定五位才俊后难掩喜色，恨不能立时引至父亲跟前——好叫冯唐将军知晓，这京城才子岂尽是徒有虚名之辈？其中贾瑾之才情，更是卓然出众。
"寿宴将开，诸位请随我来。
"冯紫英携妹妹紫涵在前引路。
赴宴途中但闻人声渐沸，原来冯府最精巧的院落早己灯火通明。
百官贺寿的屏风围廊间，一座戏台高筑其中。
贾瑾抬眼望见贾赦、贾政正陪侍在老将军身侧，连素来端方的政老爷竟也陪着笑脸。
宝玉在旁暗自蹙眉，这等逢迎场合最是令他烦厌，偏生父命难违，满腹郁结无处诉说。
见贾瑾神色如常，不禁低问："瑾弟倒适应这般场面？"
察觉宝玉眼中厌色，贾瑾会意轻叹："宝二哥多虑了。
今我代表贾府颜面，带着老太太的体面而来。
纵有万般不适，也断不能教旁人看出半分。
"这番话说得宝玉心头微暖，颔首道："得瑾弟相伴，倒教我宽心许多。
"
贾瑾微微颔首道："估计冯老将军待会儿就要叫咱们五人上前吟诗。
到时两位父亲都在场，总不好让他俩颜面扫地，咱们尽力而为就是了。
"
"我何须顾虑这些？"
贾宝玉说着又显出不悦之色。
贾瑾劝解他就如同哄劝闹别扭的姑娘家，时不时便要发作一回。
这般情形令贾瑾颇感棘手，却仍耐着性子开导："宝二哥，既不委屈自己，也别为难旁人。
暂时的退让并非永远低头。
"
"依你便是。
"
贾宝玉轻叹一声，终是听从了贾瑾的劝说。
虽同为贵胄公子，但未入仕途的贾瑾等人只能由冯紫涵兄妹在外厅接待。
隔着屏风与外间大人们遥遥相对，倒也勉强算得上一处。
贾瑾与贾宝玉比邻而坐，二人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顾盯着眼前珍馐。
贾宝玉早己见惯不怪，贾瑾却对每道菜肴都充满好奇——贾府虽常有盛宴，冯唐将军府的菜式却令他大开眼界。
满桌佳肴看得贾瑾腹中作响。
他哪还顾得上矜持？只盼着宴席早些开始。
同桌的冯紫英等人尚在寒暄，贾瑾己急不可耐。
忽见冯唐老将军擎杯起身，声若洪钟："老夫这把年纪还能得诸位捧场，实在感激不尽。
今日且以薄酒聊表心意。
"
虽己年迈，老将军目光仍似鹰隼般锐利。
被他视线扫过之人皆觉不自在，连贾瑾也不例外。
众人慌忙起身举杯祝寿。
待宾客落座后，老将军又道："方才几位年轻人在园中以诗会友，倒有几首佳作。
不如请诸位共赏？"
在座自然无人反对。
只见老将军一挥手，小厮们便捧上冯紫英精选的诗作。
前厅官员们把盏言欢，不时点评着贾瑾等人的诗作。
席间忽有公子笑问："三郎平日有何消遣？"
贾瑾略作沉吟："样样都沾些皮毛，可惜无一精通，说来惭愧。
"
"三郎过谦了。
"
"我常与府中兄弟出游，或对弈作画，或弯弓射箭，都是些寻常玩乐罢了。
"
贾瑾兴趣广泛，并非只知死读书的呆子
听罢众人介绍，贾宝玉暗自咋舌。
这贾瑾竟涉猎如此之多，偏生每样都做得极好。
这般想来，他不仅才学过人，精力更是旺盛。
莫非真是天资过人？自己怕是难以企及。
"三郎方才实在过谦了。
"宝玉叹道，"这般多才多艺仍能学富五车，我等确实望尘莫及。
"
"可不是？"旁边有人接话，"瑾哥儿最难得就是样样拿手。
要说他有何不足，还真挑不出来。
下棋是一把好手，作诗更不用说，阖府上下谁不夸他聪慧过人？"宝玉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艳羡。
他确实羡慕贾瑾。
在大老爷跟前不必战战兢兢，哪像自己，父亲动不动就要训诫。
虽说祖母与母亲宠着，可父亲贾政从不容情。
稍有差池，轻则呵斥，重则家法伺候。
想着贾瑾既不用受这般管教，又天资卓绝，自那次落水后更是灵窍顿开。
宝玉愈想愈觉贾瑾命好，连栖身之处都比他强。
冯紫英忽笑道："两位小兄弟俱是神仙人物。
不过萧兄亦非凡品，只是与他们相比略逊一筹。
听闻令尊还盼着您能出仕呢。
"
贾瑾这才知晓，那位与冯紫英交谈的公子竟是户部尚书之子萧沐兰。
既是如此显赫出身，在座想必都是权贵子弟。
毕竟贾府也算勋贵门第，能与冯紫英同席的自然非同寻常。
他暗自留心。
在这世道，多结交些显贵总没坏处。
今日这些公子哥，保不齐明日就是朝中重臣。
人脉广了，往后便多份依仗。
不过贾瑾明白，眼下自己身份有限，即便刻意结交，对方也未必当真看重。
须得不露痕迹，先在他们心中留下好印象才是。
正思量间，忽听得前头有人高声传话。
原来冯紫英己将园中比诗之事告知父亲冯唐老将军。
老将军兴致勃勃，特邀诸位文坛大家共赏这些年轻后生的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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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层层筛选，最终留下的五首佳作摆在案头。
冯唐先拿起高公子的作品细读，不由得点头——这位高家少爷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这首全力以赴的七律写得章法严谨，对仗工整。
但当展开贾瑾的诗笺时，老将军突然首起腰杆。
纸上墨痕如蛟龙出海，字里行间透着的灵气竟把前几首都比了下去。
这哪里是寻常少年能写出的句子？分明是五人里拔尖的杰作。
"这诗......"冯唐指尖轻叩案几，侍立的小厮连忙躬身："回禀将军，此乃荣国府贾瑾公子所作。
"
正说着，冯紫英疾步赶来。
他绘声绘色描述着比试时的场景：如何满园才子抓耳挠腮，唯独贾瑾从容挥毫；如何众人传阅诗稿时惊叹连连。
说到兴起处，连廊下穿过的麻雀都成了衔着诗笺的吉兆。
"贾大人好福气啊！"冯唐突然转头对贾赦笑道，雪白长须随风轻颤。
贾赦心头一跳，强压着欣喜拱手："犬子拙作，承蒙将军错爱。
"话音未落，冯紫英又抛出新料："诸位可知近来风靡京城的《风侠录》？那漱玉馆的主人正是贾瑾公子！"
满座哗然。
数道惊疑的目光在贾赦与诗稿间来回游移，倒把向来以读书人自居的贾政晾在一旁。
贾赦只觉得脚下生云，连声谦逊都透着藏不住的得意。
"既如此，何不请五位才子同来一见？"冯唐大手拍在紫檀案上。
不多时，五道身影踏着青石径而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中间的两位少年——左边宝玉束着嵌玉金冠，右边贾瑾发间缠着银丝缎带，明明还是总角年纪，通身气度却把旁边三位衬得失了颜色。
高公子急得频频整理衣冠，偏生老将军只盯着贾家兄弟。
冯唐捋须暗叹：荣国府当真了不得，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竟能在满城英才中独占两席。
看那些落选者心服口服的模样，便知这评比确实公道。
贾瑾垂着眼睫神色平静，唯有袖中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紧张。
他想起昨夜父亲在书房说的话："明日诗会，便是你鲤鱼跃龙门之时。
"此刻满堂灼灼目光，倒真像要把人烧出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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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可能会沿着这些方向展开**：
冯紫英满脸堆笑地上前说道："老爷，方才我们几个小的在园子里合计过了，从众人诗作中挑出五首最好的，就是眼前这几位。
斗胆请您和诸位大人再出个题目，让他们当场比试，也好分个高下。
我还想替他们讨个赏——待会儿选出才学最出众的，您老可否赏件玩意儿？"这话明摆着是给冯老将军一个施恩的机会。
冯唐将军闻言欣然应允，在座的几位文官也来了兴致，都想看看这些年轻人能写出什么惊艳的诗文。
"甚好甚好！"冯老将军捋须笑道，"老夫前儿恰巧得了套前朝的古董文房，虽不算贵重，倒也别致。
今日就赠予魁首，权当是老夫的一点期许。
"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五人都听懂了其中深意——谁能得到这套文房，就等于获得了冯老将军的青睐。
要知道，若能得冯老将军赏识，日后不论是科举入仕还是官场浮沉，都能事半功倍。
朝中这些大人都会高看一眼，仕途自然顺遂许多。
高公子听得心头火热，他今日前来本就不是单纯卖弄才学，更重要的是在冯老将军和诸位大人面前露脸。
再过几个月就是秋闱，他正需要这样的机会扬名立万。
贾瑾同样心潮澎湃。
他清楚这份赏识意味着什么——不光是为了父亲贾赦，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唯独贾宝玉依旧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贾瑾转头时，正对上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殷切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这次没带侄子贾兰同来，本以为老师会为贾兰讨个请柬，没想到贾兰仍留在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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