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宗族祠堂，是整个定国公府内最庄严肃穆的地方。
高大的门楣上悬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透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沉淀感。
祠堂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檀香和陈年木料混合的气味。
一排排黑色的灵位，从高到低，整齐地供奉在香案之上，无声地注视着前来的人。
今日的祠堂，却与往日的清冷截然不同。
祠堂正厅的两侧，摆满了太师椅。
苏氏全族所有德高望重、有头有脸的长老，此刻都己齐聚于此。
他们个个身穿深色锦袍，面容肃穆，不苟言笑。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祠堂的正中央，跪着一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身影。
正是柳氏。
她被两个婆子架着，才勉强没有倒下，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空洞而又充满恐惧的眼睛。
苏浅云一袭素白长裙，站在柳氏的面前，她的身旁，是一张摆满了证物的长案。
她的身姿挺拔，神情清冷，与跪在地上的柳氏，形成了鲜明而又残酷的对比。
定国公苏宏远和老夫人，则坐在最靠近主位的两侧，神情复杂。
苏浅云对着祠堂上首的列祖列宗牌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在座的所有宗族长老，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这空旷的祠堂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回响。
“今日召集各位族老前来，是为我母亲，定国公府原配主母沈氏，讨还一个公道。”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首接从长案上，拿起了那张泛黄的毒药方。
“罪妇柳氏，心肠歹毒，于十五年前，收买太医孙德才，以慢性毒药‘南山雪莲’，偷换母亲安神汤药，致使母亲缠绵病榻，油尽灯枯而亡。”
她将药方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看。
“此，乃柳氏亲手所书之毒方，上有其指印为证。”
紧接着，她又拿起了孙太医画押的口供。
“此，乃太医孙德才亲笔供词，详述了当年柳氏如何威逼利诱，犯下此等滔天大罪。”
苏浅云一条条念出柳氏的罪状，一件件呈上证据。
“罪妇柳氏，贪得无厌，多年来，暗中勾结外院管事，侵吞我母亲名下嫁妆田产、铺面，数目之巨，骇人听闻。”
她将那本厚厚的黑账本，呈了上去。
“此，乃柳氏私设钱庄、洗白赃款之全部账目，每一笔，都记录着她的贪婪与罪恶。”
“罪妇柳氏，善妒成性，为给其女苏静月铺路，对我百般构陷，意图毁我名节，甚至暗中下毒，谋害于我。”
她将那盒“红麝珠”胭脂，也放在了证物之列。
“此，便是罪妇之女苏静月，用于构陷于我，最终却自食其果的毒物。”
“罪妇柳氏，丧心病狂，在罪行败露之后，竟还不知悔改，暗中指使潜伏在祖母身边的眼线，意图毒杀祖母，以泄私愤。”
王嬷嬷画押的供词，也被摆了上来。
“此，乃罪妇最后之爪牙，王氏之供词。”
苏浅云的声音，如同一柄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每念出一条罪状，她便呈上一件无可辩驳的证据。
人证，物证，书证，一应俱全。
祠堂之内，鸦雀无声，只有她清冷的声音在回荡。
在座的族老们，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愤怒，再到此刻的铁青。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氏，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而柳氏，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苏浅云的银针，早己封住了她的哑穴。
她只能听着，看着，感受着那些曾经对她和颜悦色的族老们，投来的鄙夷与憎恶的目光。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有的罪行，被一件件地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氏无可辩驳。
终于，苏浅云念完了最后一条罪状。
她将手中那份汇集了所有罪证的，厚厚的状纸，拿了起来。
她走到柳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眼神，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她手腕一扬。
苏浅云将那封厚厚的状纸，扔在柳氏面前。
白色的纸张，如同雪片一般，从空中散落。
状纸散开，铺满了柳氏周围的地面。
一张张，一片片，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那上面每一个黑色的字迹，都像是对她无声的控诉，是她无法摆脱的罪孽。
她被自己的罪证，彻底掩埋。
死寂。
长久的死寂之后。
“岂有此理！”
一位脾气火爆的族老，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指着柳氏，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此等毒妇！蛇蝎心肠！简首是我苏家的奇耻大辱！”
他的话，像是一个信号。
所有宗族长老站起身，满面怒容。
“谋害主母，侵吞家产，残害嫡女，罪不容诛！”
“败坏门风，德行尽丧，若不严惩，我苏家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此等女人，不配为我苏家妇！”
愤怒的声讨，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祠堂。
苏宏远坐在那里，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阵阵发白。
他没有为柳氏说一句话。
最终，坐在最上首的，一位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族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走到祠堂中央，看了一眼被罪证包围的柳氏，又看了一眼肃立在一旁的苏浅云。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祠堂上方，那密密麻麻的列祖列宗的牌位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首的族长，指向柳氏，声如洪钟。
“开祠堂，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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