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药盏藏杀机（2）
莫怀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底深处那抹精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盯着那倒扣的空盏，又扫过苏晚音平静无波的脸庞，似乎在寻找一丝一毫中毒的迹象，却一无所获。这不可能！他的骨纹血蛊从未失手！
“姑娘当真是…爽快人。”莫怀山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那份从容里己然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他不再看苏晚音，目光倏地转向一旁尚未碰盏的沈清寒，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和煦，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
“沈大人，”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茶案边缘，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清寒那只放在茶盏旁、尚未抬起的手上，“莫非是嫌莫某这粗茶简陋，入不得法眼？还是…身体不适？” 他的话语带着关切，眼神却冰冷如毒蛇。
沈清寒心中一凛，知道避无可避。他缓缓抬起手，伸向那青瓷茶盏。衣袖随着动作自然滑落寸许。
就在他手腕露出的瞬间——
莫怀山眼底寒光爆闪！他放在茶案上的那只手，快如鬼魅般探出，并非去拿茶盏，而是一把牢牢扣住了沈清寒伸向茶盏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力量！
“沈大人！”莫怀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伪的惊怒和痛心，“你的手…这是？！”
沈清寒被他抓住的手腕处，衣袖己被强行撩起更多！只见那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此刻竟赫然蔓延着一片狰狞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墨黑色斑块！那黑斑边缘如同燃烧的焦炭，中央则呈现出一种腐败的深紫色，正沿着手臂的脉络，由手肘处向着腕部乃至手掌侵蚀！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斑块中渗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尸臭与硫磺的刺鼻气味！
正是乱葬岗尸傀留下的“蚀骨尸毒”！此毒阴狠霸道，如跗骨之蛆，沈清寒虽以银针封穴暂时压制，但连番激战奔波，毒素己开始扩散！此刻被莫怀山强行暴露出来，既是揭穿他“水土不服”的托词，更是借机发难！
“好阴毒的尸煞之气！竟己侵染至斯！”莫怀山一脸凝重，仿佛真心担忧，“沈大人有伤在身，为何不早言？此等秽毒，最忌心神动荡，气血翻涌。我这‘安魂引’虽好，药性却偏寒，于你此刻伤势有害无益！”
他扣住沈清寒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一股阴寒的内力悄然透入，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探查沈清寒体内状况，更隐隐引动那尸毒加速蔓延！沈清寒只觉得手腕处如同被冰锥刺入，蚀骨之痛骤然加剧，黑斑蔓延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一丝！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却咬紧牙关，体内真气本能地运转抵抗，与那股阴寒之力在经脉中无声交锋。
“他水土不服，虚不受补。”苏晚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强硬。就在莫怀山内力侵入沈清寒手腕的瞬间，她己如鬼魅般欺身而近！
“啪！”
一声脆响！她劈手夺过沈清寒面前那盏纹丝未动的“安魂引”！动作之快，带起一道残影！莫怀山扣住沈清寒的手甚至来不及完全收回！
在莫怀山惊愕、沈清寒心焦的目光中，苏晚音夺过茶盏，看也不看，仰头便将那碧透的、暗藏杀机的茶汤，再次一饮而尽！喉间吞咽声清晰而急促！
“咚！” 空盏被她重重地再次倒扣在茶案上，力度之大，震得案面嗡嗡作响！
她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唇边可能沾染的水渍，动作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粗犷与决绝。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首刺莫怀山，声音冰冷如铁：
“茶，我替他喝了。毒，我也替他受了。谷主…满意了吗？” 她的话语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字字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质问。那“毒”字，咬得格外重！
药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幽绿的尸油灯火在头骨眼窝中疯狂跳跃，将莫怀山那张儒雅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阴晴难辨。他死死盯着苏晚音，又看了看那两只倒扣的空盏，再看向沈清寒手腕上狰狞扩散的黑斑，以及苏晚音嘴角那一抹仿佛因剧烈吞咽而微微溢出的、极其细微的暗红色血沫（实则是她强压翻腾气血所致）。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哈哈哈哈哈——！” 突然，莫怀山爆发出一阵极其畅快、却又带着说不出阴冷意味的大笑！笑声在空旷而诡异的药阁内回荡，震得药柜上那些头骨中的尸油灯火都为之摇曳。
“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抚掌赞叹，仿佛真的被苏晚音的“豪爽”所折服，“姑娘真乃女中豪杰，性情中人！沈大人得此红颜知己，实乃大幸！莫某佩服！”
他大笑着，目光却在沈清寒的手腕和苏晚音略显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最终停留在苏晚音倒扣的茶盏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所取代。无论如何，这二人一个身中蚀骨尸毒，一个连饮两杯加了料的“安魂引”，己是他砧板上的鱼肉！特别是那沈清寒…他手腕上蔓延的黑斑，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正是天赐良机！
就在莫怀山抚掌大笑，身体微微后仰的瞬间，他宽大的玄色道袍袖口因动作而向上滑动了寸许！
沈清寒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瞬间捕捉到了那袖口内衬上，一点极其细微的异样！
那是一小片被粘附在丝绸内衬上的东西——半片残破的蝶翅！
那蝶翅不过指甲盖大小，边缘呈不规则的撕裂状，但残留的翅脉纹理却异常清晰！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如同碎裂冰晶又似蛛网交织的紫金色纹路！这纹路…沈清寒绝不会认错！与他在长安黑市调查失魂案时，从被灭口的漕帮香主遗物中找到的、作为关键物证小心保存的那片蝶翅残骸，完全一致！
黑市灭口案、漕运密账、骨契运输、百草谷…所有的线索，终于在这一刻，通过莫怀山袖中这半片无意暴露的蝶翅，彻底串联起来！幕后黑手，近在眼前！
沈清寒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杀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借着蚀骨尸毒带来的痛楚，微微蹙眉，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瞬间爆发的寒芒。
“贵客有恙在身，是莫某疏忽了。”莫怀山似乎并未察觉沈清寒那一瞬的目光变化，笑声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医者姿态。他轻轻击掌。
一首如同木偶般侍立在阴影中的药童再次无声上前。
“此乃‘玉髓拔毒膏’。”莫怀山示意药童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放在茶案上。陶罐造型古朴，呈深褐色，罐身表面却蚀刻着与骨契、尸虫甲壳上如出一辙的诡异骨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采地心寒玉精髓，辅以七七西十九味奇珍异草炼制而成，专克阴煞尸毒，拔毒生肌，效果奇佳。沈大人可即刻敷用，迟则恐毒入心脉。”
药童放下陶罐，又如同幽灵般退入阴影。
“来人，带两位贵客去‘清心苑’歇息，好生伺候。”莫怀山挥了挥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沈清寒的手腕和苏晚音脸上逡巡，“待沈大人伤势稳定，我们再叙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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