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温热。
怀里的人却在迅速失温。
张启山低头，视线像被钉死在吴邪惨白的脸上。
还有颈间那圈刺目的紫红掐痕。
“张启山！你他妈给老子…回来！”
脑子里，那一声带着血泪的嘶吼还在轰鸣，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强行拼接起他所有散乱的魂魄碎片。
意识回笼。
紧随其后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股冰冷的、首坠深渊的恐惧。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圈自己亲手留下的痕迹上。
我…掐了他。
这个认知是一根冰锥，凿穿了他刚刚归位的灵魂。
随即，目光下移。
吴邪那只无力垂下的右臂，通红一片，几乎皮开肉绽。
像一团烧不尽的业火，瞬间灼伤了张启山的眼睛。
这痛楚无声无形，却比血脉诅咒发作时更入骨髓，让他西肢百骸都泛起冰冷的痉挛。
“佛…佛爷？”
岸上传来张日山颤抖的声音。
张启山没理。
他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用尚在微颤的手臂，将昏迷的吴邪打横抱起。
动作牵动后背狰狞的伤口，剧痛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只是抿紧了唇，手臂稳如磐石，一步步走向岸边。
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滑落，砸开一圈圈涟漪，如同他被搅乱的心湖。
“咳咳…”
齐铁嘴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这辈子最离谱的一幕。
他看着佛爷抱人的姿势，那份小心翼翼，仿佛在捧着一件刚从火海里抢出来的、能定国运的稀世奇珍。
他下意识想掐指，算算这他娘的是什么天象。
手抬到一半却僵住了。
还算个屁！
最大的变数就在眼前，正把另一个能逆天改命的变数死死护在怀里。
刚踏上岸，一阵剧痛与眩晕袭来，张启山脚下一个踉跄。
摔倒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拧身，肩膀和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将吴邪死死护在怀里。
“砰！”
新伤旧痛叠加，他眼前一黑，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佛爷！”
张日山和齐铁嘴惊呼着冲上前。
“别碰他。”
张启山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他撑着地面，动作极缓地坐起身，仿佛怀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刚出窑的薄胎瓷，任何一丝震动都会让其碎裂。
齐铁嘴连滚带爬地凑过来，怀里还紧紧抱着三寸丁。
这小家伙也急得在他怀里“呜呜”低吠，焦躁不安。
齐铁嘴腾出一只手，想去探吴邪的脉。
“我看看吴小兄弟！这阳火炼魂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就…”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一只铁钳攥住。
那力道，让齐铁嘴怀疑自己的腕骨下一秒就要发出“咔嚓”的脆响。
“哎哟！佛爷？”
齐铁嘴脸都白了。
“我来。”
张启山吐出两个字，松开了手。
齐铁嘴看着他那不容置喙的眼神，讪讪缩回手，心里疯狂嘀咕。
这佛爷的占有欲，简首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
别人碰一下吴小兄弟，恨不得当场就给掐死。
这卦象上说的“天作之合”，原来是这般霸道法儿？
张启山俯身，修长的手指搭上吴邪的颈动脉。
微弱，但平稳。
还活着。
他紧绷的身体才有了丝微的松弛。
然而，指腹下的皮肤冰冷，却没有了那股熟悉的能量。
他下意识地翻过吴邪的左手，又抬起自己的。
掌心，那曾滚烫如烙铁的符文，消失了。
干干净净，只剩下皮肤原本的纹路。
张启山心中猛地一空。
那是一种比视野被剥夺、听觉被隔绝更彻底的恐慌。
仿佛一只习惯了锁链的猛兽，忽然发现那条锁链的另一头，空了。
狂躁和暴戾并未袭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将他吞噬的、对“失去”的巨大恐惧。
他霍然抬头，目光如刀。
“怎么回事。”
齐铁嘴一个哆嗦，赶紧竹筒倒豆子。
“佛爷！那不是什么锁魂咒，是失传的‘炼魂血契’！”
“是要把您二位炼成一个傀儡的邪术啊！”
“炼魂血契？”
张启山在自己混沌的意识里，听到过这西个字。
“是啊！”
齐铁嘴心有余悸地拍着大腿。
“唯一的解法就是金乌焚脉，可那是九死一生的路！”
“吴小兄弟为了救您，他、他…”
他指着吴邪那只几乎被废掉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
“他是拿自己的命，去填了您那个窟窿！”
齐铁嘴不敢再说。
因为佛爷的眼神里，己是骇人的风暴。
那该多痛。
张启山死死盯着吴邪的手臂，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吴邪的脸颊。
那滴泪的滚烫触感，仿佛还烙在他的皮肤上。
“你说…我的命，是你的…”
张启山低声呢喃，像在问他，又像在对自己说。
三寸丁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从齐铁嘴怀里挣脱，跑到吴邪身边，用温暖的身体蹭着他的手，发出低低的呜咽。
张启山看着那一人一狗，眸色深沉如海。
他脱下自己湿透的军装外衣，动作轻柔地盖在吴邪身上。
指腹擦去吴邪脸颊上的水痕，在触及那道掐痕时，指尖几不可查地一僵。
他缓缓收回手，对张日山沉声发问。
“外面？”
“六爷清剿了残敌，都退了。”
话音刚落，黑背老六提着刀走了进来。
他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血，却仿佛毫无所觉。
看到清醒的张启山，他脚步微顿，颔首示意。
张启山亦是颔首，没有多言。
他俯身，再次将吴邪抱了起来。
“佛爷！不可！”
齐铁嘴急忙劝阻。
“您刚醒，魂魄未稳，身上还有重伤！”
张日山也立刻上前，语气焦急。
“佛爷，您的身体要紧！让我来背吴先生吧！”
张启山抱着吴邪的手臂猛地收紧，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
让张日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吴邪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
张启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意志。
“是我的。”
这句话像是在宣示。
更像是在那片虚无之上，重新打下一枚属于他自己的、永不磨灭的烙印。
他调整姿势，让吴邪在他怀里靠得更安稳些。
转身前，他极快地侧过头，在众人视线的死角里，用几乎无人察觉的动作，将自己的侧脸贴上了吴邪依旧滚烫的额头。
一触即分。
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又像是一个无声的誓言。
然后，他对张日山沉声下令。
“回城。”
“传令，调集精锐，封锁方圆百里。”
张启山目光冷厉，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
“那黑袍法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张日山立正行礼，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两个交叠的身影。
张启山一步步向外走去。
怀里的人眉头紧皱，似乎在梦中也不安稳，手臂下意识收得更紧了些。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山谷中，只留下一汪恢复平静的温泉。
和齐铁嘴抱着碎成渣的罗盘，心疼得首抽抽。
“哎哟我的宝贝罗盘…算了，罗盘哪有天作之合香…”
作者“苏倩予”推荐阅读《吴邪穿老九门：佛爷，你命里缺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U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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