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
冰冷的铁钳扼住喉咙，吴邪在无边黑暗里挣扎。
他眼睁睁看着那双熟悉的凤眸，被非人的、死寂的金色彻底吞噬。
不——！
那不是张启山！
吴邪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脖子上那圈幻痛如同毒蛇，死死缠绕。
他僵硬地转头，心脏骤停。
噩梦的源头，那个在梦中掐死他的凶神，此刻正伏在他的床边。
张启山睡得很沉。
紧锁的剑眉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下巴冒出的胡茬让他卸下了所有冷硬的伪装，透着一股被彻底碾碎后的疲惫。
操。
吴邪的大脑嗡的一声，首接蓝屏死机。
噩梦PLUS版，自带3D环绕，还是沉浸式体验。
常年在生死线上蹦迪的求生本能，让他的脑子瞬间弹出了一份紧急预案。
【高危目标人物生存指南 v3.0】
【目标：张启山（版本号：金乌焚脉-出厂重置版）】
【状态：浅眠。警报系统军用级别，极易惊醒。内核重装，兼容性未知。】
【攻击性评估：A++。】
【危险等级：EX级，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亲身体验，脖子上还留着物理证明。】
【最优解：继续装死。等待系统重启完成，切勿主动交互。】
【备选方案：无。逃离即触发追捕模式，生存率归零。】
【结论：跑不掉，打不过，苟。】
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吴邪猛地向床铺最内侧缩去，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
这个剧烈的动作像惊雷，悍然砸醒了沉睡中的张启山。
他倏地睁眼，那双熬得通红的眼底，是猛兽初醒时还未收敛的凌厉金光。
一模一样！
梦魇与现实狠狠撞在一起
吴邪全身血液瞬间冻结，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
完了。
读档重来吧。
张启山眼中的警惕与金光，在撞上吴邪那片见鬼般的惊惧时。
像烧红的炭被投入冰水，“滋啦”一声，熄灭殆尽，只剩一片狼狈的灰烬。
胃部猛地一抽，尖锐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
他伤他的那一幕，成了吴邪的噩梦。
而吴邪此刻的恐惧，成了对他最残忍的凌迟。
“吴邪！”
他低吼出声，声音因恐慌而撕裂沙哑，如同困兽的悲鸣。
他下意识前倾伸手，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吴邪脸颊时骤然僵停，难以自控地微颤起来。
他怕了。
怕自己的碰触，会坐实吴邪的噩梦。
会让那双眼里最后的光也熄掉。
可吴邪那个明显的退缩动作，更像烧红的针，刺穿了他最后的理智。
被抛弃的恐慌，瞬间湮没一切。
他再也无法忍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攥住了吴邪冰凉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烙进对方的命脉。
可下一秒，仿佛意识到什么，那力道又恐慌地松懈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随即再次收紧，陷入一种既怕他消失又怕他疼痛的矛盾循环。
“看着我！”
他几乎是命令，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乞求。
“是我…张启山。”
“我回来了。”
窗外的风忽然急了，敲打着窗棂，更衬得室内死寂。
吴邪的挣扎顿住了。
他大口喘气，瞳孔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眼睛。
没有梦里的空洞死寂。
只有布满血丝的、濒临破碎的痛苦、懊悔，以及…一丝对着他的、清晰的恐惧？
他在怕我？
这个荒谬却尖锐的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吴邪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他忽然想起，在阳泉里，意识即将被烧毁时，那道逆着洪流、死死护住他心脉的暖流。
那道意志，和眼前这张写满狼狈与痛楚的脸，缓缓重合。
真的是他。
那个会用命护着他的张启山，回来了。
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铮”地断裂。
强撑的力气被抽空，吴邪向前一软，世界天旋地转。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一双坚实的臂膀以一种近乎惊惶的姿态，悍然将他下坠的身体捞起，紧紧箍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骨头都被勒得发疼。
可吴邪僵硬的身体，却在被这近乎霸道的圈禁的瞬间，奇异般地放松下来。
他将脸深深埋进对方的肩窝，鼻腔里全是熟悉的、带着药味、硝烟与安心檀香的气息。
身体仍因劫后余生而无法自控地轻颤。
感受到怀中人这细微的颤抖和依赖，张启山浑身剧震，将他抱得更紧。
吴邪的脸颊贴着那坚实的胸膛，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同样又快又重，擂鼓般敲击着他的耳膜。
原来…猛兽也会害怕。
这个认知，如同一股温热的暖流，悄然抚平了他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迟疑地，抬起有些发软的手臂，轻轻抓住了张启山胸前凌乱不堪的衣襟。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张启山几乎溃败。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用力地、珍惜地抵在吴邪的肩窝，闭上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叹息从胸膛深处溢出。
你还在，这就够了。
寂静的室内，只有彼此失序的呼吸和心跳声。
良久，一声低哑到近乎破碎的道歉，带着滚烫的湿意，落在吴邪耳畔。
“对不…”
张启山的声音刚出口就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三个字从胸腔里挤出来。
“…对不起。”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极轻、极珍重地，抵上了吴邪的额头。
这是吴邪将他从混沌中唤回的动作。
此刻，他用同样的方式，献上自己全部的愧悔。
他的指尖颤抖着，虚虚地拂过吴邪颈间那圈清晰的淤痕，像被烙铁烫到般剧烈一缩。
却又固执地、自虐般地重新覆上。
他用温热的掌心小心翼翼地将那处伤痕连同后颈一起包裹住。
像是在确认罪证的形状，也是一个无声的、充满占有欲的圈禁与承诺。
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小心翼翼。
“…还疼吗？”
吴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他怀里更深的埋了埋脸，摇了摇头。
张启山却将这沉默当成了最严厉的审判。
他闭上眼，指腹下的伤痕轮廓，成了他心中永不磨灭的烙印。
“吴邪，”
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里是下了军令状的、斩钉截铁的决然。
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灵魂上的誓言。
“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窗外，天光微熹。
柔和地勾勒着床上相拥的轮廓。
将漫长的黑夜撕开了一道充满希望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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