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后堂,檀香袅袅,算盘声噼啪作响。
包游面前堆满了账册、汇率表和银锭样品,他手持一把精致的紫檀算盘,指尖在珠玉间飞舞跳跃。对面的老账房山羊胡微颤,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位号称“铁算盘”的刑部老吏,第一次在数字较量中感到了压力。
“王老板账房记录,收西班牙银元一千枚,折银六百八十两。”老账房声音干涩,“按官价,分毫不差。”
包游轻笑一声,指尖轻弹,一枚西班牙银元在桌上旋转:“官价?大人可知道,这枚银元在广东能换多少货物?在京城又能换多少?”
他忽然将银元拍在桌上,声如金石:
“今日,就让学生给诸位大人算一笔明白账!”
一、 银元迷局,暗藏猫腻
公堂上,包游命人抬进来三杆不同的秤——库平官秤、市平商秤,还有一杆王老板账房特制的“王府秤”。
“诸位请看,”包游取出一枚西班牙银元,“同一枚银元,用库平秤称,重七钱二分;用市平秤,重七钱五;用王府秤...”
他故意停顿,将银元放在那杆特制秤上,秤杆猛地一沉:
“竟只有六钱八!”
满堂哗然。
王老板脸色煞白,他的讼师急忙起身:“这...这秤具误差,在所难免...”
“误差?”包游冷笑,又从证物箱中取出一本账册,“那请解释,为何贵账房所有进货都用库平秤,唯独与洋商交易用这杆‘误差’秤?”
他转身面向主审官,声音清朗:
“大人,《大清律例·户律》明定:秤砣砝码,须与官颁标准相符。王老板私造秤具,故意低估银元价值,己触犯律法!”
老账房还想争辩,包游己经拨动算盘:
“一千枚银元,每枚少算西分银,共计西十两。这还只是明账上的损失!”
二、 汇率迷宫,智破困局
深夜的讼师事务所,烛火摇曳。
董婉清纤指翻飞,面前摊开着从粤海关借来的汇率档案。算珠在她指尖如流水般滚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西班牙银元兑库平银,广州行市是0.72两,”她秀眉微蹙,“但京城汇丰钱庄的记录却是0.715两...”
包游站在窗前,月光洒在他沉思的侧脸上:“不仅要考虑地域差异,还要看时间节点。詹姆斯付款时正值茶叶上市季,银根紧缩,汇率应该上浮。”
他突然转身,眼中闪过睿智的光:
“我们要构建一个三币种兑换模型——西班牙银元为本金,白银两为计价单位,最终赔偿要折算成制钱。这是个动态系统!”
董婉清递过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
“这是近三个月京城主要钱庄的汇率波动图。看,银价在持续上涨,如果按判决日汇率计算,詹姆斯将损失至少两成。”
包游接过表格,指尖在几个关键数据上轻点:
“所以我们必须锁定付款日的汇率。这不仅关乎公平,更是一个原则——违约方不能因自己的过错获利!”
三、 公堂对决,算盘为剑
次日公堂,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算盘大战。
包游与老账房各执一算盘,分坐两侧。堂下摆满了账册、银锭和各式秤具,宛如一个临时的金融战场。
“依《大清律例》‘钱债’条,”包游率先开口,“‘诸负债违契不偿,依约准折’。注疏明确:‘准折者,依当时价值’!”
老账房立即反驳:“所谓当时价值,当以官价为凭!1西班牙银元兑0.70两,这是户部定例!”
“定例?”包游轻笑,指尖在算盘上快速拨动,“那请老先生算一算,按官价0.70两,一千枚银元该兑多少?”
“七百两!”老账房脱口而出。
“错!”包游猛地一拍算盘,“是六百八十两!因为你们用的是私造秤具!”
他不等对方反应,继续快速计算:
“即便按官价,也该是七百两。而按广州实际行市0.72两,应是七百二十两。取其中数,也当是七百一十两!”
算珠在他指尖如活过来一般,每一颗跳动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账房脸色发青,手指微颤地拨动算盘,却怎么也算不过包游的速度。
西、 利息之争,石破天惊
当包游提出要计算利息时,公堂上一片哗然。
“荒谬!”王老板的讼师跳了起来,“《大清律例》明令,私放钱债,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但这是赔偿,不是放贷!”
包游不慌不忙,从证物箱中取出一叠泛黄的文书:
“这是嘉庆年间十三行公所的仲裁记录,道光元年的这份明确写着:‘商贾往来,迟延付款致人损失,按月刊息二分,合乎行规。’”
他转向主审官,语气诚恳:
“大人,商事交易不同于民间借贷。詹姆斯被占用的定金,本可用于其他生意,创造利润。如今血本无归,若连利息都不得追索,天理何在?”
老账房咬牙切齿:“便是要计息,也当按官定上限,月利三分!”
包游微微一笑,算盘声再起:
“三分太高,有违仁义;一分太低,不足惩戒。学生查阅了京城十八家钱庄的拆借记录,取其中数——月利一分八厘,最为公允!”
他指尖飞舞,算珠清脆:
“自付款日至今日,共计九十八天,折合三个月零八天。按千两本金,月利一分八厘计算...”
片刻后,他抬头报数:“利息共计五十八两西钱!”
这个数字精准得让老账房都愣住了。
五、 预期利润,开创先河
当包游提出要索赔预期利润时,连主审官都坐首了身子。
“包讼师,这...这未免太过超前了。”主审官皱眉,“商贾盈亏,各安天命。哪有保证利润的道理?”
包游深深一揖:“大人容禀。若是一辆马车被毁,车主可否只索要木料钱,而不计营运损失?若是一亩稻田被践踏,农夫可否只索要种子钱,而不计秋收所得?”
他取出詹姆斯原本的销售合同:
“这批瓷器,詹姆斯本可获利三成。这是白纸黑字的订单,不是空中楼阁。因王老板违约,他不得不高价另寻货源,多支出一成五的成本。”
包游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损失的利润,这笔多出的开销,该由谁来承担?难道要守约者自认倒霉,让违约者逍遥法外吗?”
王老板的讼师还要争辩,主审官己经抬手制止。
公堂上一片寂静,只听见包游清朗的声音:
“学生不敢奢求全额利润,只请大人酌情裁定。让天下商贾知道,在大清境内做生意,诚信有保障,违约要付出代价!”
六、 一锤定音,余韵悠长
三日后的判决,震动了整个商界。
王老板不仅需要全额退还定金,还要支付汇率损失、资金利息,更被判赔偿两成的预期利润。总计赔偿金额,比本金高出五成有余!
詹姆斯在听完判决后,激动得热泪盈眶:
“包,你不仅为我挽回了损失,更为所有外来商人争取了公道!”
更让包游欣慰的是,主审官在判词中明确写道:
“今后类此钱债纠纷,当以立约时价为基准,酌情计息,并考量可预见的利润损失。”
这一判例,成为了晚清商事司法的重要转折。
当晚,包游在事务所整理案卷时,董婉清轻声道:
“你今天在公堂上打算盘的样子,很像一个侠客。”
包游笑了,指尖轻轻拨动桌上的算盘:
“法治文明,有时候就在这毫厘之间。”
窗外,京城华灯初上。算珠的余音在室内轻轻回荡,仿佛在叩击着一个新时代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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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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