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将沈墨言苍白而急切的脸映照得晦暗不明。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紧盯着林晚星，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钉入她的心里。
“晚星小姐，你必须立刻做决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周世安的人像疯狗一样在找我，这里很快就不再安全！他们一旦确认我还活着，甚至可能牵连整个战地医院！”
“跟我走！”沈墨言斩钉截铁地说，目光灼灼，“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可以绕过主要战区，首插西南大后方。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绝对安全！你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为什么……为什么必须是我离开？”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线更需要医护人员，我……”
“因为你不是普通的医护人员！”沈墨言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周世安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霍云深！现在他知道了婉清的事，知道了密码本的存在，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任何可能知情的人！你留在前线，目标太大，太危险！而且……”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声音低沉下去：“……而且，云深他己经不在金陵了。”
晚星猛地抬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他去哪了？他怎么样了？！”
“具体去向不明，这是最高机密，为了他的安全。”沈墨言摇摇头，神色凝重，“但我接到的最后情报是，他带领的部队在最后一次阻击任务中伤亡惨重，他本人也……身负重伤，强行突围后下落不明。现在很可能在敌后某处山区艰难游击，处境……九死一生。”
“重伤……”晚星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霍云深重伤失踪的消息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她刚刚筑起的心防。那个在她梦中时而冷峻、时而温柔的男人，此刻正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正因为如此，你更不能留在这里！”沈墨言趁热打铁，语气急切，“你去找他？茫茫敌后，你怎么找？你不仅找不到他，反而会暴露自己，甚至可能把他的藏身之处也牵连出来！晚星，理智一点！”
晚星靠在冰冷的帐篷支柱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思绪一片混乱。一边是身负重伤、生死未卜的霍云深，她多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哪怕只是确认他还活着；另一边是苏婉清用生命换来的、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情报，以及沈墨言指出的、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她的留下，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
“跟我去大后方。”沈墨言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恳切，“那里相对安全，你可以继续发挥作用，甚至……可以利用更安全的渠道，尝试打听云深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婉清用命换来的情报线索——那件旗袍和密码本——需要有人去追查。周世安在金陵势力庞大，但在后方，我们的力量更强，更有机会找到它！这才是对婉清最好的告慰，也是对云深最大的帮助！”
他的话语逻辑清晰，利弊分明，几乎无懈可击。理智告诉晚星，这是最正确、最安全的选择。
可是……心，为什么像被撕裂一样痛？
她仿佛能看到霍云深在冰天雪地中拖着伤体跋涉的身影，能感受到他孤独支撑的艰难。如果她去了安全的大后方，而他却在某個冰冷的山洞里默默死去……这个念头让她窒息。
“我……”晚星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如果我留下，隐姓埋名，就在这附近战区流动帮忙，会不会……更有机会得到他的消息？前线消息总是传得最快……”
“糊涂！”沈墨言难得地动了气，剧烈咳嗽起来，鸭梨山大大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伤口处的纱布又渗出血迹，“你以为周世安的网只撒在金陵吗？前线医院来来往往多少人？你能保证没有一个眼线？一旦你被盯上，别说找云深，你自己立刻就会成为要挟他的最大筹码！到时候，你是想让他拖着残躯出来送死吗？！”
最后那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晚星心上。她想起霍云深离去时决绝的背影，想起他可能正在经历的苦难。她不能……绝不能成为他的负累和弱点。
“那……那件旗袍……”晚星艰难地转移话题，试图抓住另一根稻草，“我们能不能先想办法找到它？或许找到了密码本，就能……”
“找？怎么找？”沈墨言苦笑，“我现在重伤在身，行动不便。你一个人，如何在这战火纷飞、敌我交错的地方，去寻找一件可能早己被销毁、遗失甚至被周世安严密监控的旗袍？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极度危险！当务之急，是保全你自己，然后从长计议！”
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担架拖动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伤员痛苦的呻吟，提醒着人们战争的残酷和时间的紧迫。
沈墨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和情绪，目光重新变得沉静而深邃，他看着晚星，一字一句地说：“晚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选择，注定不能只凭心意。婉清选择了牺牲，是为了更大的目标。云深选择留下战斗，是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现在，选择权交到你手里。是冒着巨大风险，追寻一个渺茫的希望，可能害人害己；还是暂时放下个人情感，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为先烈复仇，为生者谋路？”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走。为了婉清，为了云深可能还在坚持的信念，也为了……让你自己活下去，将来才有重逢的可能。”
晚星看着沈墨言伸出的手，又仿佛透过帐篷，看到了远方那片未知而危险的山林。一边是相对安全的未来和沉重的责任，一边是渺茫的追寻和锥心的牵挂。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苏婉清明媚又决绝的笑容，闪过霍云深深不见底却偶尔流露柔情的眼眸……
就在她嘴唇微动，即将做出决定的刹那——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满身尘土、神色仓惶的通讯兵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礼节，气喘吁吁地对沈墨言喊道：
“沈先生！紧急……紧急密电！来自……来自雾都！王叔他……他的杂货铺出事了！”
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沈墨言脸色骤变：“出了什么事？快说！”
通讯兵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愤怒，几乎是吼出来的：“铺子被……被血洗了！王叔他……遇害了！对方手段极其残忍，像是……像是寻仇灭口！我们的人发现时，己经……己经晚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晚星耳边炸响！王叔……那个沉默寡言、在她最孤寂时给予她一丝庇护的忠厚长者……遇害了？西南唯一的、潜在的联络点和退路……被彻底掐断了？！
沈墨言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射出骇人的寒光，他死死盯着晚星，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看！这就是周世安的手段！他动手了！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相关的线索和人！晚星，你还在犹豫什么？！”
最后的退路己断，血腥的警告近在眼前。林晚星站在原地，身体冰冷，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她的抉择，似乎在这一刻，被逼到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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